第49部分(第3/4 頁)
才是人臣之節,也是我輩讀書人的榜樣。”
鄭妥娘忽而一笑道:“好,那麼南宋的文天祥不算是一個忠臣了,漢朝的蘇武也是個貪生怕死的匹夫了。”
吳次尾連忙道:“文天祥被囚北庭,數載而不屈,著正氣歌,乃天地間完人,蘇武牧羊北海十九年,不忘大漢,清操萬冰雪,他們都是青史上的忠臣先哲。”
鄭妥娘道:“但是他們卻不死於被俘之時,做了多年的俘虜,吃的可是敵人的糧食,也沒說不吃的。”
吳次尾窘迫地道:“這……又不是這樣解釋的,他們的情形不一樣,他們活著尚可以有用之身,來報國,故不輕易就死,而伯夷叔齊,則見天下歸周,復殷無望,惟盡人臣之死節。”
鄭妥娘道:“他們若是心中只有殷周,便不該率土之濱,莫非周土的觀念,不食周粟還可以說的通,把首陽山的蕨草也視作周物,則是他內心中已經承認了周是正統了,像這種漢夷不分,也能作為榜樣?”
不僅吳次尾被駁倒了,在座每一個人都被駁倒了,朝宗拍手道:“精彩!精彩,孔夫子於地下,恐怕也會為你這番言詞所折。”
鄭妥娘道:“我要抬的是個理字,我也不是說重氣節,明廉恥不對,但是行事的手段則要多加變通,我是個歌妓,是個市身賣笑的娼女,以婦人的貞操而言,我早就該死了,以你們的標準而言,我也是廉恥喪盡,可是你們為什麼還是要上這兒來?”
吳次尾瞪著眼道:“妥娘,我們可沒有說你該死,而且一直對你十分敬佩,稱你是個奇女子。”
“我倒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出奇之處。”
吳次尾道:“你雖是個女流,卻比很多衣冠中人更有國家的觀念,更明白是非生死的大道理。”
“我卻是個婊子,婊子也可敬嗎?”
吳次尾沒話說了,朝宗道:“妥娘,你這是在抬死槓了,娼妓絕不是一種可敬的行業,也不是一個女人該有的歸宿,這一點想必你也承認的,你若是認為這一行很光榮,那你就無可救藥了。”
鄭妥娘低頭沒作聲,朝宗繼續道:“娼妓雖不可取,但是沒有一個女人是甘心如此的,每個人總有一些無可奈何的原因,所以這是可以原諒的。”
鄭妥娘是存心抬槓道:“假如有一個女人,她為了貪圖富裕享受,不耐清苦而如此呢?
也值得原諒嗎?”
朝宗道:“是的,人沒有願意挨貧受苦的,為了追求較好的生活,這是每個人奮鬥的目標,有些女人流連在此間,倒不能說她是自甘下賤,因為在這兒賺錢容易,日子容易過,這的確是事實。我知道在秦淮河,像這樣的女人很多,不能說她們是錯的。”
吳次尾道:“方域,這番高論我就不佩服了。”
朝宗一笑道:“你別急,我的話還沒說完,那種女人之所以值得原諒,是由於她們無知,她們不懂得所謂節操是心靈重於身體的,她們以為自己反正不是完璧,怎麼樣也修不到一座貞節牌坊,所以才變得不在乎,卻不知道身體的沉淪是形式的,靈魂的沉淪才是永劫不復的,這就像妥娘說的文天祥與蘇武一樣,身體被俘不為恥,他們的意志卻沒有被屈服。”
吳次尾道:“說得好,我也是這個意思。”
侯朝宗道:“我還沒有說到主題呢!宋亡之後,史家看重者在臣節,卻不及民,臣子投降元人的謂之逆,老百姓也做了元朝的順民卻不去責備他們了。”
“這……不能要求他們太多,他們不懂得春秋之大道。”
侯朝宗一笑道:“這就是了,所以我說秦淮的娼家女子可以原諒的道理也是一樣的,不過只有一個人,如果她也是有心沉淪就不可原諒。”
“妥娘,這個人就是你。”
朝宗特別把妥娘提出來,而且那句話也加重了語氣,倒是使人一怔,他們的話題本就是個很不愉快的,不知如何開了頭,大家都想結束,卻沒想朝宗反而加強了氣氛,鄭妥娘道:
“何以我就不可原諒呢?”
“因為你在賣身之前讀過不少的書,你明知這是火坑,跳進來是不得已,那可以原諒,但是進來了,就該設法跳出去。”
鄭妥娘嘆了口氣道:“我何嘗不想跳出去,但是我身不由己。”
“這個我們都明白,不過你自己應該時時刻刻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時時作這個努力,就算你快要死了,也一定要把自己成為一個自由的人。”
鄭妥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中有淚光閃爍,她明白了朝宗的意思。一定是香君把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