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3/4 頁)
好一會兒。
老王終於將一顆羊眼珠吞下去了,他舉起白花花的羊腦殼,朝馬三多晃了晃說:
“你也啃一口?”
馬三多咕嚕嚥下一團口水說:
“你吃,你吃……我爹叫我來借牛哩,我們家牛死了,地種不上了。”
老王把嘴從羊頭上挪開:
“唔——是這個事哇。”
馬三多說:“是——就是借牛的事。”
老王不慌不忙地把羊腦殼上的油汁和肉末舔乾淨了,又拿起斧子。他想把羊腦子弄出來吃,又怕弄壞,不敢用大力,便小心翼翼地用斧背敲起羊腦殼來。他轉了好幾個方向,弄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有弄開。老王伸出長長的紅舌頭,不斷地舔著油漬漬的嘴唇和胡楂,抬頭看了一眼馬三多,臉上露出幾分無奈,幾乎就要洩氣了。
馬三多主動過來幫了他的忙。一斧子,羊腦殼就譁一聲裂開了,露出一團白嫩嫩的腦漿。老王笑嘻嘻地說:
“你看這,多少年吃不到羊頭了,連個羊腦殼都弄不開了。”
老王用筷頭子顫巍巍地挑出白嫩的羊腦,朝馬三多晃了晃,沒等馬三多點頭或是搖頭,他便迅速將筷頭伸進了自己嘴裡。老王幸福地閉上眼睛,細細地咂摸著,像酒徒品味一罈五百年前的老酒。他臉上盪漾著興奮的神情,一時不知道怎樣才能把這個幸福的時刻打發掉。
老王吃羊腦的時候,馬三多不斷咕咕地嚥著口水。
老王吃完了最後一點羊腦,然後長長地籲出一口氣,臉上那層幸福的神情忽然被他藏到肚子裡去了。老王陰著臉說:
“三多哇,你爹瞎了我知道,你們家的情況我是知道的。我們家的牛也已經老了,和你們家的老黃一樣老了,實在不能犁地了。你說,要是你借我的牛去犁地,也給犁死了,你拿什麼賠我?你賠不了我,我們一家日子咋個過法?”
馬三多當然不知道到了那時候,老王家的日子應該咋個過法,但他知道他已經借不到老王家的牛了,就站起身說:
“早知道你不借給我牛,我就不幫你弄開羊腦殼了。不弄開羊腦殼,你就吃不到羊腦子。”
說完馬三多就從老王家屋裡走出來,邁著大步走出了老王家的白木板街門。
黑花狗好像知道他沒有借到牛,朝他做了個嘲笑的動作,再沒有向他叫一聲。
馬三多來到撒滿石子的村街上,遠遠看見他爹馬善仁拉著四頭羊從河邊飲水回來。馬善仁手裡握著一根細長的木棍,一邊走,一邊用棍子敲打著地面探路。
。 想看書來
最後一個窮人 第十四章(5)
馬善仁的棍子敲到馬三多腿上的時候,馬三多對他說:
“爹,我借了一天牛,只借到了二叔家的一頭。老楊家的牛要去開荒,老呂家的牛說是已經借給別人了,老王說他們家的牛也老了……只借了一頭牛,還等於沒有借到牛呀。”
說完馬三多就拉著他爹的衣襟嗚嗚地哭了。
馬善仁一邊往前走,一邊細聲說:
“娃子,你要記住,他們是不放心把自家的東西借給一個窮人的。咱們是沙窪窪最窮的人家,所以——你只能借到你二叔家的一頭牛。”
最後一個窮人 第十五章(1)
在習慣了二牛抬槓的地方,一頭牛是架不了犁的。沒有犁,地裡就種不上麥子。
馬善仁家的地,這一年於是就不種麥子了。
馬三多對他爹說:
“咱們全種洋芋。洋芋這東西,種的時候不用犁,用鍁就能行。”
半個月之後,馬善仁家的五畝地,全都種上了洋芋。人們都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著沙窪窪這樣一戶農民,他們的土地上居然不種麥子了,哈——他們的土地竟然不種一點麥子了,全種洋芋!洋芋算啥?洋芋又不是正經糧食。
準備種洋芋的那一天,馬善仁和馬三多來到了他們家的地上。馬善仁對兒子說:
“咱們必須攢錢買一頭牛,不然我們的地就沒法種了。今年不種麥子可以,明年哩,後年哩……恐怕就不行了。”
馬三多堅持要買一頭毛驢,他總認為驢和牛比起來,有許多優點。他給爹歷數了許多能證明驢比牛好的理由:
“驢比牛走得快,驢能騎,驢看上去不笨,反正怎麼說驢都比牛好一些。爹,我們還是買一頭驢吧。”
馬善仁說:
“娃子,現在咱們的關鍵不是買驢還是買牛的問題,而是錢,我們沒有買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