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第3/4 頁)
的是居住在城市裡的人。不過,鄉村裡的人看見了自己的願望近在咫尺,心裡也有別樣的滿足。在所有對宇宙黑洞的解釋中,最生動的一段文字是這樣說的:你去過舞會嗎?你看到過年輕的男孩穿著黑色晚禮服而女孩穿著白衣裳在四周環繞著,他們手挽著手,然後燈光變暗的情景嗎?你只能看見這些女孩。所以女孩是正常的恆星,而男孩是黑洞。你看不到這些男孩,更看不到黑洞。但是女孩的環繞使你堅信,有種力量維持她在軌道上運轉。這些文字用來形容城市與鄉村也是合適的。城市毫無疑問,是被男人寵愛著的女人。人在城市裡生活,難得到鄉村去尋覓那純粹的體會。如果城市的舞蹈越來越奔放,如果城市的笑容越來越嫵媚,那就是說,鄉村正在它的身邊。沒有鄉村,獨舞的城市就會成為倚門賣笑的那一類女子。
城市是慾望在地理上所能達到的頂點,鄉村只是人的家園。
沒有城市,人在想象發展時,會少了大部分動力。
沒有鄉村,人就要失去自身的安全。
與沒有鄉村經歷的人相比,一個擁有過鄉村經歷的人,會比他們更加懂得如何去愛護城市。因為城市在城市人的心裡首先是生活,其次才是夢想。擁有鄉村經歷的人思想正好相反:生活是第二位,夢想才是第一位的。這樣的人會說:當我們在某一天聽到松濤空前波瀾壯闊時,並非是風力增加,而是松樹林比從前茂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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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形態的煤(1)
在工業社會的普遍心理中,不會著重注意到,那些讓人看著心煩,又每時每刻離不開的黑乎乎的煤,會是這個時代最深的鄉村痛點。在機器製造的文明時代,再也沒有哪一種工業用品,可以超越比鄉村中被陽光曬得最黑的人還要黑得徹底的煤,而讓鄉村如此在意,又如此痛恨。這樣的天壤之別,就連鄉村自身也不曾預料到。
童年的鄉村小鎮,天天早上都會飄蕩著濃烈的人畜糞便氣味。起大風的日子,這種氣味自然消失得飛快。在大多數只有微風的日子裡,能夠抵消這些氣味的是一種更為濃烈的氣味。小鎮上的鐵匠總是在孩子們上學之前點燃洪爐,再在上面覆蓋幾鏟溼淋淋的黑煤。只需幾陣風箱聲,強硫黃氣味便席捲全鎮。對這種並非與生俱來的氣味,孩子們的態度不只是寧可喜歡,在那些沒有風的早晨,還會故意鑽進正在瀰漫的煤煙中,一邊大口呼吸,一邊大聲叫喊:吃煙!吃煙!快來吃不要錢的好煙!孩子們所說的煙即指供銷社裡擺著賣的香菸,所說的吃煙,是指吸香菸。在那樣的童年裡,多數人並不曉得,在耳鼻喉間瀰漫的種種煤煙,正是在電影中所見到的日本佬、美國佬,往華北平原地道和上甘嶺坑道中所投放的致命毒瓦斯。大約偶爾有人說起過,因為無人在意,便像沒有說過一樣。
在一些遠比我們這裡發達的歐美地區,至今人們還在孩子面前說著十八世紀前後最為流行的話:不得玩煤,否則,聖誕節禮物就只有一塊煤。不記得這是在哪本小說上讀到的,因為不清楚這話的來由,讀的時候只曉得莫名其妙地好奇。
在實際上,對煤的越來越陌生,是從對煤的認識得太過清楚的那一天開始。表面上,令我們小時候百看不厭的煤,是遠古時期高大的鱗木、封印木、古銀杏樹、古白樺樹的化石,其實是兩億六千萬年前地球從太陽那裡獲取的過剩能量的積蓄。在煤的黃金時期,使用它和不曾使用它的人曾經荒唐地一致認定,煤是一種生長在地底下的特殊生物。隨著對煤的深刻認識的到來,人們反而頻繁地陷入在煤的背景下,對人的墮落危機的極度憂慮。
不要玩煤!這樣的話只不過口頭上說順了,一時改不過。天下哪有不玩煤的孩子?特別是那種摻進水,拌上黃泥巴,還能放進鐵匠鋪的洪爐裡轟轟烈烈燃燒的黑煤,總會讓一茬接一茬的孩子,蹲在不遠不近的地方,一動不動地盯上半天。就像計量中的十六兩制早已被十兩制所取代,大家還是愛說半斤對八兩,那些敢說半斤對五兩或者半公斤對五百克的人斷斷沒有錯,卻註定會遭受某種譏笑。看上去風馬牛不相及的這些,莫不是歷史透過文化留下來的專門痕跡,一個人在歲月中泡久了,就會情不自禁地珍惜起來,因為正是這些看上去一點也不重要的痕跡,悄然標誌著日常生活的質量。就像現在的我越來越強烈地感受到,譬如剛剛睜開的嬰兒眼睛,譬如清清白白的天上月亮,煤固然不可能比它們乾淨,卻能遠遠勝過其餘的大多數事物。
純煤很黑,卻又是自然界中罕有的乾淨。
在歐美地區,英國人對煤的發現與使用是最早的。有文字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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