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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個宦官,也曾日夜侍候著皇帝,對皇帝的瞭解,也比普通的外朝官員要多——石得一比誰都清楚石越在皇帝心中的份量。而他一席話就讓皇帝貶竄王正中,更是令所有的宦官都為之側目。更何況,雖然抓不到把柄,但宮中每個內侍都知道石越與一般的大臣不同,他在宮裡面也是有勢力的——李向安、王賢妃,都是皇帝身邊最親近的人,清河、柔嘉,又是皇太后跟前最親近的人。
所以,對於石越,石得一實在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懼怕感。以往,他的靠山是皇帝,他自然不怕任何人,便如這回舒亶一樣——他也以為他最大的靠山是皇帝,但石得一心裡卻很清楚,他這回的靠山,卻並不是熙寧天子趙頊!
他也不相信石越在這時節請範純仁吃飯,只是敘敘家常閒話。他一定是要多管閒事了……
“絕不能讓石越抓到把柄。”石得一在心裡想著,一面臉上卻堆出了笑容,又將身子向舒亶挪了挪,放低聲音,道:“舒大人,你我如今已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也不鬧那些虛文,開啟天窗說亮話罷——我們雖然都是奉旨辦案,公正無私,但自古以來,你要公義,便難免會得罪權貴。蘇頌、呂公著父子、司馬康下獄,你我便回不了頭了。這樁案子若不能辦成鐵案,讓人無可挑剔,我一個內侍,沒甚好顧惜,但舒大人的錦繡前程,只怕就此毀了。大人莫要小瞧了石子明,你說說,這當世有哪一個大臣,是官家每個月都要見的?官家連貶他都捨不得讓他出了京城,大人且說說,開國以來,有哪家大臣有這等體面?”說到這裡,他語氣微頓,又抱拳尖聲道:“司馬參政的衙內,若是舒大人拿不到證據,我看不如便此放了。否則,還請大人體諒,咱家也只好如實稟報皇上……”
他這話倒將自己撇得乾乾淨淨,話裡還隱隱帶著威脅之意,舒亶自然聽得出來。他沒料到石得一怕石越,便如老鼠見了貓一般。心裡又是鄙夷,又是惱怒,卻也發作不得。石得一畢竟也是權閹,而且是皇帝派來的,而且,舒亶心裡也明白,便如石得一所說,他的確沒有回頭路可走。蘇頌不必說,這回不論案子辦到哪一步,他最起碼都會被趕出汴京;但最要緊的,卻是扳倒司馬光、呂公著,最好連範純仁、孫固等人也搭進來,那才是驚天動地的大案子。
但要將所有涉案之人一一繩之以法,將他們的後臺全部扳倒,若沒有面前這個閹豎的支援,卻是不可想象的。在皇帝面前搬弄是非,還不是全憑他一張嘴?
“押班放心。”舒亶連忙安撫著石得一,手指輕輕敲著案上的《汴京新聞》,笑道:“我自有辦法。”
“來人!”
“大人?”一個承差小吏連忙跑了進來侍候。
“你去給蘇大人、司馬公子、兩位呂大人等犯官戴上枷鎖,換間房。枷鎖要重,房子要小,要暗,按規矩,亦不能虧待了,仍安排一個獄卒侍候飲食起居。”舒亶毫不理會目瞪口呆的承差吏與石得一,繼續吩咐道:“自今日起,凡此案的犯官,皆不得離開牢房一步,吃喝拉撒,並在一房。該吃的、該喝的,依然照例份送去,但要全部倒在一個盆裡,用帶土的棍子攪了……”
“這……”
承差吏微一遲疑,舒亶的臉便已沉了下來,厲聲喝道:“你聽清了麼?”
“是。”
“還不速去照辦?!”
“是。”
望著那承差吏幾乎是戰戰兢兢的應命出去,石得一也忍不住小聲問道:“舒大人,這些人非同小可,用刑不得……”
“我用刑了麼?”舒亶冷笑道。
“這……”
“押班可去查御史臺的法例條文,我都是按規矩行事。”舒亶嘿嘿笑道,“押班儘可放心,這些人開口氣節閉口氣節,蘇武留胡十幾年,那種苦都吃得。他們受這點苦,便好意思自稱被‘屈打成招’了?若傳揚出去,只是他們自己抬不起頭,見不得人。況且皇上也會不因此而怪罪我等——難道這御史臺是給他們享福來的麼?嘿嘿!我倒想知道,司馬康這公子哥兒,能撐得了幾天!”
石得一心裡已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但他離開御史臺之時,不知怎的,心裡頭卻依然放心不下,騎上那匹黑騾後,終於又叫過心腹的隨從,低聲吩咐道:“加派人手,盯緊石府。”
*
但石府卻再也看不出什麼異常來。
一連幾天,石越或者根本不出家門,見的客人也無非張三李四,無足輕重;或者就是攜家眷遊玩寺觀廟宇,繁華形勝。只有八月三十日這一天,石越受邀前往白水潭學院格物院,與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