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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她與方道之有書信來往,而且這幾口黑漆箱子是薛季蘭過世之前一個月才備下的,她那時已經十分虛弱,竟還將這些信這麼嚴嚴實實地藏好,難道有什麼隱情?
她一時按捺不住,抽出了信箋。
“薛先生如晤:今日往青雲寺與智惠方丈參禪,歸來即收到先生來鴻,在竹林枯坐一夜,提筆回信,忽淚溼衣襟。佛曰人生七苦,吾不知參透幾苦。先生將西行,吾尚顛沛於塵世,不知何時方得解脫。只恨當年冥頑懦弱,誤人誤己,致有今日之苦。先生豁達,七苦皆能放下。惟願十年後,吾能相從先生於泉下矣。先生之女阿蘅,吾定會盡力照拂,勿念。”
薛蘅看了看信末的時間,是薛季蘭過世前一個月收到的。看來是薛季蘭知道將不久於人世,給方道之寫了封信,託他照拂自己,方道之再回了這封信。
只恨當年冥頑懦弱,誤人誤己,致有今日之苦——是何意思呢?
她又將最底下那封發黃的信抽了出來。這封信卻極平常客套,是當年薛季蘭承繼閣主之位時,方道之寫給她的賀信。
薛蘅按著時間順序,將後面的信逐一抽出細看,慢慢地呆住。
信中話語都平淡如水,未見什麼私情,但字裡行間卻讓人平生無限惆悵之感。方道之在學問上有何新的見解,或作了一首新詩,都會在信中細細道來,有時他也會就時政諮詢一下薛季蘭的意見。從他的話語中可以揣測,薛季蘭也不時向他請教遇到的疑難,或很高興地告訴他,天清閣有什麼新鮮的事情發生,就連她新培育了一盆雙葉蘭,也曾向他傾訴。
薛蘅怔了好一會兒,又繼續翻下去。翻到乾安三年的信件時,她的手停住了。那一年,她十歲,剛到孤山。
果然,在一封信件中,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先生為其所取名字甚佳。芳草披離,蘅有香魂。雖生僻野,素性堅韌。能為靈藥,治病救人。松竹秀茂,高下難分。惟願此女能於創痛中成長,他日得成大器,不負先生之期望矣。”
薛蘅把信貼在胸口,淚盈於睫。
她將剩下的信一一細讀,忽然發現最後一封竟是薛季蘭的字跡。仔細一看,才知這是薛季蘭在過世之前寫下的、未曾發出的最後一封信。
“方先生如晤:昨夜忽夢先師,先師宛若生前模樣,仍問:季蘭,你可想好了?醒來淚溼衣襟,知大限將至。回首一生……”
信寫到這處,字跡凌亂,又有墨圈將後面的話塗去。信的右邊,重重地寫著一句“老來多健忘!”
最後一個“忘”字收筆一點,是滴落在紙上的一滴濃墨。墨跡宛如淚水,在信箋上洇染開來。
薛蘅將信札抱在懷中,怔怔地看著一豆燭火,只覺胸中如遭鈍刃鋸磨,隱隱作痛。
老來多健忘。薛蘅記得,下句是:
惟不忘相思。
“娘……我該怎麼辦?”晨曦下,薛蘅坐在墓前,望著墓碑,心頭一片惘然。
她不時抬頭看一看山路,隱隱期盼薛忱前來,可三日過去,始終不見他的身影,倒是天清閣方向數次傳來召集長老的鐘聲。
她不知閣內發生了什麼大事,每次走到松林邊,又遲疑地停住腳步。直到第四日黃昏,才見到薛忱的身影。
薛忱在墓旁坐下,拍了拍身邊的草地,面色凝重,彷彿有什麼重要的話要說。薛蘅坐在他身邊,他凝望她片刻,輕聲道:“三妹,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娘對我們說的話嗎?”
薛蘅一愣,不知他此刻為何要問起這個,但還是答道:“記得。娘說:以後你們就是手足,有什麼事,都要一起擔當……”
“當時我怎麼回答的,你記得嗎?”
薛蘅遲疑了一會,道:“你問娘:那她也會姓薛嗎?娘說是,你們都姓薛,都是我的兒女。”
薛忱深深地凝視著她,柔聲道:“三妹,娘去世的前幾天,把我喚到她面前,對我說了一番話。”
薛蘅心頭一顫,雙目微紅地看著他。
“娘說:阿忱,娘就要走了,其他的人娘都不擔心,唯一放心不下的是阿蘅。娘既怕她想起以前的事,又希望她能夠想起來。她若是想起來了,……或者,即便她一輩子都想不起來,但當她遇到過不去的難關時,阿忱,你就將這封信交給她。”
薛忱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到薛蘅面前。
薛蘅手指顫慄地接過信,一時竟沒有勇氣將信箋抽出來。薛忱拍了拍她的手背,她才抖抖索索地抽出信箋,慢慢地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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