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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珠。
是因為疼痛?還是術後發熱?
我伸手覆上他的額,體溫偏高,但還不至於燙手。
當我的手,自他額頭收回時,淵見的睫毛輕輕翕動數下,然後慢慢掀起。
一雙迷離的眼,與我,乍然相視。
我與他,視線膠著。
他的眼神,由迷離而清晰,由清晰而溫柔,由溫柔而深邃,彷彿幻化無邊的星雲,因色彩太過濃厚,終至成為一潭深沉的墨色。
我的眼神,有生的喜悅,留的堅決,和他若不老老實實配合我們安心養病,我就要化身母夜叉的威脅。
我們的眼波,就這樣交織糾纏,良久,他先笑了。
“……儺。”他聲音乾澀低啞,可是聽在我耳中,竟也不覺得難聽。
“是我。”口罩令我的聲音怪異無比,也,成功地掩飾了我此刻真正的情緒。
能把他救活,是一個奇蹟;能見到他清醒過來,是另一個奇蹟。
現實如我,真不習慣同時承受太多奇蹟。
淵見眼中的溫柔,透過那無邊黯沉,瀰漫開來。
“……你……有一雙……世上最璀璨的……眼……”他更形清癯消瘦的臉上,有真正溫柔笑容。
“噓……別說話。”我阻止他。
他說的費力,我聽得吃力。
這會兒可不是甜言蜜語的好辰光。
按理,我聽了這話,應該感動得撲將上去,熱吻狂吻,涕泗橫流。
可惜,我能忍住心間怒火不在他傷口上補幾拳,火上澆油、雪上加霜,還心平氣和地說話,第一是因為我個人不主張暴力,自衛和攻擊有本質不同;第二是因為救活他不易,我不想承受再一次他生死未卜的煎熬。
要不然,我真想上去狠狠咬他踢他揍他!
我寧要一個活的梟雄,也不要一個死的英雄。
而眼前這個任性已極的男人,完完全全、不折不扣是個利他主義者!怎不教人氣惱?
他何曾為他自己想過?!
捨己救人?Who care?
由來好人不長命,他為什麼不徹底做個壞人?
我想大抵是我的眼神越來越猙獰之故,淵見略帶迷茫地眨眨眼,然後乖乖噤聲,不說話了。
很好,算他識相。我滿意地點頭,替他把脈。雖然仍很虛弱,卻平和穩定許多。只要能熬過我們偷出來的這剩下的幾天,就可以進入相對穩定時期。
我陰暗的心情略好,拉過椅子,坐在床邊。
“讓你這樣躺在床上,鎮日無事可做,最最無聊。頂好是找些事解悶。只是,沒人叫你逞英雄,所以我給你解悶的娛樂不能讓你太快活。唔……”我側頭考慮,怎樣可以讓他不那麼無聊的同時,又能有效地起到懲罰效果。
他眼中閃過一絲明顯笑意,似覺得我幼稚,可是,臉上卻是縱容地笑。
我瞪了他一眼。敢笑我?
想起在現代專業彙報課上所受的精神折磨,我決定照搬來招呼他。
吸了一口氣,我用方言唱《東北人都是活雷鋒》給他聽,從上海話唱到蘇州話,從蘇州話唱到閩南話,再從閩南話唱到粵語,連我自己都覺得是非人折磨。唱完粵語,我發現淵見整個人呈呆滯狀態。
哼,領教了吧?如果你以後還敢玩挺身撲救這種高難度動作,我就時時這麼折磨你。我以眼神說。
“……呵……呵呵……”淵見眨眨眼,突然笑起來。以至於笑得胸膛震動,傷口被扯痛,可他仍皺眉而笑。
我抱住膀臂,靜待他自己止住笑。
他終於停止那種發自肺腑的朗朗笑聲,一雙狹長漂亮的鳳眼,一霎不霎地凝視我,幽深的眼瞳裡閃過複雜無比顏色,溫柔而堅定,還有些許我至今未曾讀懂的光芒,似慶幸,似釋然,似……百轉千回,諱莫如深。
這時,福江端著一隻焐扣,換上全套消毒過的行頭,走進來。
“王爺,夫人,往後有的是時間兩兩相望,眼下先吃藥罷。”她笑眯眯揭開焐扣,一碗濃香熱燙的藥出現在眼前。
我看了她一眼,有被調侃了的感覺。
接過有些燙手的藥盞,然後取廢物利用、消毒過的靜脈滴注軟管一小段,一端放在藥碗裡,一端遞到淵見唇邊。
“吸。”不算命令,只是單純地陳述。
沒有條件,又不懂得常識,喜歡用最不衛生的方法以口哺藥,那是無可厚非且莫可奈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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