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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76。陳榮捷雖然認為這是皮毛,最後歸結在儒家要義,但也不能推翻王陽明之喜用禪宗起“悟”的策略。
手法與禪宗公案如出一轍,就是使聽者突悟而躍過文字障。
從道佛儒互為激盪互為顛覆的具體歷史裡看,道學/理學在建構儒家的過程中,用了道、禪的語言策略確實開啟了一些廓然空闊的靈動想象的空間,並有引向道家重獲大有(冥合萬有)而又能逍遙於大無(不為名辨的“有”囚)的可能。道學家/理學家追求的人間秩序的重建,當然希望以孟子“良知”主導的“仁”透過循循善誘的教導普及到每一個人,包括脫不了權欲的在位者,後者是不容易實現的,也許一般人可以做到,但這一個社團社會的成員,如果只有道德性命的索知,而無靈動跳躍的感悟,就是說,如果沒有了詩的、美感的涵詠帶來的飛騰的想象來孕育,終究只是一群理性的、嚴肅有餘活潑不足的成人的“理想國”而已。事實上,因為代表理學的程朱的成功,成為明代以還道德性命的權威論述,使得心、性、理、氣在宋代重新探索時原來所開啟的活潑的想象思維(“道”體,道佛儒和平共存互為激盪的思域)反而慢慢地被邊緣化,原要“自然化”的名教變得更固化物化偶像化,更固實地框死一般人的思想行為,到了“蕭規曹隨”的地步,以致終於在現代引起要打倒孔家。(這也不是說現代——尤其是五四的學者——對道的歷史發展有通透的瞭解。)道學/理學目的重於理體(體蔽於用)的政治議程演變到後來,結合了西方工具理性主義,就會變成一個“物化經濟人”的社會,也就是我在別處說的“見樹只見木材”的社會,就像後現代的中國和臺灣所面臨的一樣。另見我的“Why Daoism Today?” parative Literature: East &West, Vol�5 (parative Literature Research Institute, Sichuan University, Autumn 2003)。嚴羽從道學/理學目的重於理體(體蔽於用)的政治議程裡預感到全面人性的虧損,是這樣的危機感,使得嚴羽激情地推出他的靈動神思的詩論,希望詩人們透過不涉理路、玲瓏透徹、興趣洋溢的詩,見框解框地,重新撫觸活潑潑的具體的生命世界,來抗拒體蔽於用的發展。
圖1范寬溪山行旅
圖2戴進春遊晚歸(區域性)
圖3戴進春遊晚歸(全景)
圖4米芾春山瑞松圖
圖5玉澗山市晴嵐
圖6馬遠山徑春行
圖7夏圭溪山清遠
圖10雪舟潑墨山水
雲山煙水與冥無的美學(1)
空故納萬境:雲山煙水與冥無的美學
引言
許多年前,我還是研究生的年代,讀到龐德巨篇《詩章》之49,覺得句法、意境都近似中國山水詩的傳統,很快就發現,《詩章》49是從日人畫的《瀟湘八景》冊頁上的題詩,按照一份粗譯改寫而成。我曾就其間的美學策略與中國詩交匯的機緣,龐德從中國詩的語法和文字結構裡找到了新的美學基礎而推出美國詩重大的變革等等寫過不少文字。但一個美國前衛詩人,在提供了影響美國詩至巨的多種美學策略的試探和發明的過程中,竟然採取了《瀟湘八景》的題畫詩作為他其中最重要的美學歸向之一,這個事實就夠引人入勝,尤其是對中國讀者而言。我就是因為這首詩而開啟了我走上龐德研究之途和我個人附帶的有關《瀟湘八景》的尋索。
冊頁的作者佐佐木玄龍,據我的日本友人西村萬里教授的考證,是十七世紀的人,他的《瀟湘八景》繼承了日本室町時代(1392—1490)開展出來以南宋(包括《瀟湘八景》)的空濛煙雨為基調的簡逸山水畫的傳統,雖然風格已經有些因襲化。佐佐木的畫,從空間的佈置,詩的母題的運用,美學的策略,很清楚顯示是承接室町時代的周文、雪舟、墨齋(筆墨技巧方面),思堪、真相、秀盛、祥啟等人(《瀟湘八景》的母題與佈局)而來,而這些畫家又取模於馬遠、夏圭流傳在日本的畫和流滯在日本而現在仍然具有崇高地位的禪畫家牧溪與玉澗的《瀟湘八景》。
南宋畫在日本的盛行及傳承,自然與鎌倉時代到室町時代中國禪宗禪師大量入日和日本隨後大量入華學法有關。參看木宮泰彥所著《日中文化交流史》(胡錫年譯,北京:商務,1980)
轉折點在一山一寧禪師入日後巨大的影響。在1293—1298年間,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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