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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朝江南寺院禪修及遊覽的日僧人數甚眾,留名史冊者多達兩百二十餘人,這裡包括了能詩善畫的雪村友梅(日本漢詩五山文學派五山文學是一大文學研究專案,在此無法概括,但可以說明唐宋詩的影響深遠,現舉一些例子:
絕海中津:河流一帶冷涵天/遠近峰巒秋霧連/似把碧羅遮望眼/水妃不肯露嬋娟(河上霧)
義堂周信:煙際松林蘭若/水邊楊柳漁家/高僧空缽過午/釣叟曬罾日斜(扇面山水)
義道周信:老屋淒涼苔半遮/門前誰肯暫留車/童兒解我招佳客/不掃山茶滿地花(山茶花)
別源圓旨:孤舟短棹去飄然/人語蕭蕭落日邊/江北江南楊柳岸/風翻酒旗影連天(江上晚望)
惟忠通恕:片片橋邊雨/陰陰夕未收/漁蓑迷斷岸/僧磬渡中流/寂寞荻花晚/蒼茫菰米秋/可憐清淺水/間殺一沙鷗(賦得橋邊暮雨)的創始人之一,1319入元)、中巖圓月(也是五山文學的重要詩人)、最先把牧溪畫風傳入日本開創枯淡墨畫的可翁宗然一說,牧溪的畫是他的兩位日本同學祖元(1226—1286)和辨圓(c� 1279)積極蒐羅帶到日本的。見Osvald Siren, Chinese Painting, Volume Ⅱ, p�138。祖元后來成為鎌倉圓覺寺奠基者;辨圓後來成為京都東福寺的奠基者。(1320入元),和模仿牧溪意到筆到而被封為“再生的牧溪”的默庵靈淵(水墨畫重要開山人),別源圓旨(五山詩人)等,這些人中,大多能寫漢詩,其中中巖圓月“對於宋學自不待言,就是老莊諸子百家,以至天文、地理、陰陽之說,也無不通曉”。這些禪僧帶回日本大量的是南宋的詩文學、繪畫、書法、器皿等,奠定了漢詩和水墨畫的文化傳統。我在這裡不打算作歷史的敘述,而是尋索雲山煙水空濛簡逸山水畫興起的複雜情節和美學含義。我們先談宋代視覺文化新的美感感性的興起。
(一) 蘇東坡與雲山煙水
莊申在《王維在山水畫史中地位演變的分析》
《中國畫史研究續集》,正中書局,1972。裡認為王維主要是寫實,偶然寫意,又說王維“本身既沒有固定的主義和理想,同時也沒有被唐代的畫史評論家接受為第一流的畫家,王維之能享有盛名於中國繪畫史,完全是由於後世的誤解……使得這位唐末居於第二流的畫家在北宋末年變為第一流的畫家”(P�485)並怪罪於荊浩、韓拙稱王維“畫絕古今”。這是很奇怪的立論,藝術價值尺度只有一種嗎?唐代的畫評家的評價就是好壞的最後依據嗎?新創往往超過同代人的美感思域,古今中外的例子太多了。北宋末到南宋有一種新的美感感性抬頭,這種感性在美學的書寫上、在畫的境界的揮發上,是幽遠深微,如果以雲山煙水的山水畫來看,不但延綿幾個世紀至今未衰,更是跨國(中韓日)最有影響也最受激賞的作品型別。
在此,我認為美學的詮釋、推動以及實踐的樞紐人物是蘇東坡。我在別處已經詳論他在詩美學上的影響,也就是他為了抗拒理學家反文學的粗糙的文以載道觀,透過“意”的討論,從道家去語障解心囚的自然自發自序的思域裡,提出一種靈動神思使得我們可以活出活進語言框限而達致萬物自得、物物無礙、事事無礙的活潑潑的生命世界。這種神思活躍的狀態以及美學的訴求就是後來嚴羽以及後起的格調、神韻派的興發點,而在詩的領域上也是王維派的抬頭。詳見本書《重涉禪悟在宋代思域中的靈動神思》一文
雲山煙水與冥無的美學(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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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東坡是中國少有計程車人,他不但是個傲骨的政治家,為理想生命抗爭數度流放而始終未失其道家逍遙之心,所謂“我坐華堂上,不改麋鹿姿”,“聊為山水行,遂此麋鹿性”,“平生寓物不留物,在家學得忘家禪”按次,《和飲酒詩二十首之八》,《經山道中次韻答周長官兼贈蘇寺丞》,《寄吳德仁兼簡陳季常》。
。他在詩文之外,在繪畫、書法(理論與實踐)方面都是領百代風騷、扭轉風味、品味的人物,而恰好他同時也是王維的煙雨圖和宋迪(首創《瀟湘晚景圖》開啟亦以雲山煙水為表達主體的《瀟湘八景》的傳統)的詮釋者。後者牽涉了比較複雜的脈絡,我們先尋索前者的跡線。我們用兩段大家熟知的話開始,“吳生雖妙絕,猶以畫工論,摩詰得之於象外,有如仙翮謝籠樊”(《王維吳道子畫》),“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畫中有詩”(《書摩詰藍田煙雨圖》)。這裡面有幾個話題,第一個話題是,王維藝術高於吳道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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