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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興波瀾,那時已有人送來幾副杉木板,賈珍都嫌不好,可巧薛蟠也來弔問,偏對賈珍說:“我們木店裡有一副板,叫什麼檣木,出在潢海鐵網山上,作了棺材,萬年不壞。這還是當年先父帶來,原系義忠親王老千歲要的,因他壞了事,就不曾拿去。現在還封在店內,也沒有人出價敢買。你若要,就抬來使吧!”賈珍聽說,全不忌諱,竟喜之不盡,即刻命人抬來。大家圍看,那幫底皆厚八寸,紋若檳榔,味若檀麝,以手叩之,玎璫如金玉。賈珍笑問:“價值幾何?”薛蟠笑道:“拿一千兩銀子來,只怕也沒處買去。什麼價不價,賞他們幾兩工錢就是了。”賈珍聽說,忙謝不盡,即命解鋸糊漆。賈政忍無可忍,因正色道:“此物恐非常人可享者,殮以上等杉木也就是了。”一邊說一邊給賈赦遞眼色,意思是我們長輩該勸時一定要開口才是。賈赦只當沒看見他那眼色,拈著鬍鬚竟對賈珍的選擇點頭稱是。
賈政悶悶地回往榮國府,心中很是擔憂。只好暫用天意排解——也許,那秦可卿最終睡到她叔爺未能睡成的壽材中,是她必有的造化;但願不要洩露,莫株連到賈家就好,特別是千萬不要影響到元春正謀求的晉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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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真觀的靜室中,賈敬在蒲團上趺坐,他合目良久,卻作不到意守丹田。
賈蓉白天來報告了他,秦氏已病故;當時他只哼出“知道了”三個字,便揮手讓賈蓉退下。賈蓉回家報知賈珍,賈珍嘆道:“太爺是早晚要飛昇之人,如何肯因此事回家染了紅塵,將前功盡棄呢?也只好我們冒昧作主料理罷了!”賈珍之言,說對了一半,近年來他那煉丹爐,下面的火是越來越青,上面丹堝內的鉛汞是越煉越精,而他對塵世的記憶與牽掛,卻隨之越來越如飛煙遊絲……
他父親賈代化生下他以後,雖在他之前已有一子賈敷,卻偏心於他。後來敷哥未能過成“出痘”關,在###歲上夭折,父親對他就更寄以厚望,他也曾以家族的棟樑自居。父親病故後,他襲官生子,儼然族長風範;他本想忠厚守成,誰知後來卻蹦出來個“家住江南姓本秦”的尤物!
……那時榮府的叔叔賈代善還在世,叔叔和嬸母卻並不滿足於守成,他們和皇帝那亂麻般的一家子裡的幾根麻線,有著那扯不斷漚不爛的源遠流長的關係——這自然也是父母曾經珍惜過的關係。但父母已去,他不想承襲那一份驚險,雖然那也確實可能給賈家帶來新的飛騰……叔嬸對他曉之以理、喻之以利並動之以情,最後,那份情讓他無言以對——難道能忘記秦氏之父多年來對賈家的提攜庇護麼?現在人家有難,能撂開不管麼?
……管也罷,卻又必須收留於寧府,以秦業的抱養女身份,作為賈蓉的童養媳藏匿,他雖拗不過二位長輩,照辦了,卻從此坐下了心病;每有不甚相熟的官員來拜,或傳來宮中的秘聞,他便心驚肉跳;他給秦氏定名為秦可卿,寓“情可輕”之意,為了前輩人之間的情分,後輩就該揹負如此沉重的義務嗎?不!所以一定要把“情”視為“可輕”之物!
……可輕的,又豈是情!在那榮府的元春因“賢孝才德”選入宮中作女史後,他決意將一切撂開,到這遠郊的玄真觀中,尋求一條超凡脫塵之路……他潛心鑽研文昌帝君的《陰騭文》,並作了大量批註;一般人或者會以為,他之修煉,是為了一己的永生,其實,與其說他是嚮往幸福,不如說他是在拼命躲避災禍——他深知,在這塵世的是非場裡,就算你是“壽終正寢”,到頭來,牽連到一樁什麼“逆案”裡,也還是可能被掘墓戮屍!所以,他希望真能吞丹飛昇,到那“生後是非”來鬧時,不至於再受牽連!
賈珍說他不肯回家染了紅塵,免得前功盡棄,只說對了一半;他深知可卿雖死,而有關的“是非”絕沒有了結,那引出的災難一旦呈現,如自己的丹仍未煉好,不能及時飛昇,那就好比是“任是深山更深處,也應無計避徵徭”!他此刻的另一半心,是不能不懸掛著那個並不可愛卻會禍及於他的府第啊!念及此,他哪兒能意守丹田,只覺身下的蒲團,彷彿狂浪中的葦葉,急速地旋轉著……
秦可卿之死(11)
香爐中的嫋嫋青煙,漸漸模糊了賈敬紋絲不動的身影。
11
這日正是寧國府為秦可卿發喪的首七第四日,早有大明宮掌宮內相戴權,先備了祭禮遣人來,次後坐了大轎,打傘鳴鑼,親來上祭。
戴權如此大模大樣,招搖過市,引得一般嫉妒賈家的人竊議紛紛。都知皇家自有祖宗定下的嚴規,宮內太監嚴禁擅自出宮,更嚴禁交結宗室官宦外戚,那寧國府不過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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