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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奧知道他說的是選舉,覺得他是想炫耀一把。
“什麼完了?”德奧問,“權力,還是什麼?”
那人又笑了。
“你還不明白,”他說,“你們現在就是一條斷了頭的蛇。”
德奧瞭解蛇。曼巴蛇、眼鏡蛇,還有其他毒蛇,遇到蛇時他也知道該怎麼辦,要麼跑掉,要麼砍掉蛇頭。看來,這個胡圖族同學也是鄉下來的孩子。他現在一定和德奧腦子裡想的一樣——一條蛇被砍了頭,尾巴還在動,好像尾巴還不知道它其實是一隻已經死掉的動物的一部分,還不知道再怎麼折騰也沒有用了。
“上帝,”德奧心想,“難道我們圖西人要被殺光嗎?這裡也要打仗了嗎?”德奧有一個習慣,一覺得恐懼就會腹痛。他現在覺得胃裡都是酸水,他想馬上跑開,離這個人越遠越好,但他只是張口結舌地愣在那裡,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後來,每當遇到這個激進的同學時,德奧腦子就浮現出一條沒了頭的蛇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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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紐約 1995至2000年(1)
1995年秋天,德奧成為了哥倫比亞大學的新生。這在很多人看來都是件不可思議的事,起碼德奧的一位同學是這麼覺得。他問德奧是不是某個非洲國王的王儲,德奧笑著說不是。那位同學又問:“那你是怎麼進到哥倫比亞大學的呢?”德奧只是笑吟吟地回答:“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就來了。”
德奧並沒告訴這位同學,就在一年前,自己還在雜貨店送貨,露宿在中央公園,也沒告訴他自己是靠學生貸款、獎學金以及沃爾夫一家的資助才上得了學。因為他知道,自己越解釋,只會讓這位同學越覺得困惑,問得越多。
自己剛被錄取時,德奧還覺得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後來當他遇見紐約別的學校的學生,聽他們羨慕地說:“真的?你在哥倫比亞大學?”可是德奧還是覺得上大學並沒有什麼了不起。他已經上了三年醫學院,那所醫學院按照歐洲標準既是大學也是學院。現在自己又上一遍大學實在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特別是自己要從頭開始學起,還要至少等四年才能再開始學醫。德奧只覺得自己好像是降了級,所以他很著急地想迎頭趕上。他的英語水平現在有點應付不來了。
德奧剛參加了第一場化學考試後沒幾天,教授就把他叫到一邊,說他的答案基本上全錯了。德奧說這絕對不可能,他的英語還帶著濃厚的法語腔調。教授好奇地看著德奧,笑著用法語說:“我也會說法語。”
德奧答題時,所有化學名稱都是按照自己在蒲隆地時學的寫法拼的,比如說將“氯化氫”寫成“氫化氯”。教授重新評了卷子後,德奧得了A…,並建議德奧把高階科學課程往後延遲,先專心提高英語,但德奧向教授道了謝,但心裡想他絕不能放慢學習速度。期中的時候,教導主任把德奧叫到辦公室,告訴德奧按他的成績恐怕要留級。像那位化學教授一樣,教導主任也建議德奧先補補英語。德奧還是沒有聽。這一學期,他的物理期末考試考砸了,因為試卷上所有問題都和“傳送”有關,但他不認識這詞。由於在蒲隆地留下的深刻印象,他也沒敢向老師詢問。但春季學期結束時,德奧還是順利升學了。
二年級開始的日子也不好過。在沃爾夫家,德奧坐在桌子前,把教科書翻到英語文學課作業的第一頁。他看到了幾個字:“四月甘露兮……”
“哇!”德奧一頭霧水,趕緊翻英語詞典,可是大部分詞還是查不到。
“這是什麼?漢語?”
老師告訴德奧不用緊張,一位非裔美國文學老師送了他一本喬叟1作品集的現代譯本,就這樣,德奧翻爛了這本書,並在這門課程上得了A。德奧的一個朋友是研究生,多虧他幫忙,德奧熟悉了課程的設定。德奧選的專業是生物化學和哲學。
他選擇哲學並不是出於現實考慮。德奧很喜歡美國文學課,特別欣賞杜波依斯的《黑人的靈魂》2。德奧在哥倫比亞大學的巴特勒圖書館把這本書讀了又讀,一直讀到很晚。巴特勒圖書館是德奧在大學中最喜歡的地方,他常在圖書館待到半夜才回家。有個流浪漢就住在地鐵站外,德奧老遠就能聞到他身上難聞的味道,可他還是會過去邊等地鐵邊和他聊聊。車廂裡沒幾個人,德奧坐下,然後開始默背杜波依斯作品裡他最喜歡的那段文字:“窮人的日子已經夠苦了,可最苦的是一個民族在滿地黃金的地方卻依然貧困。”在默背時,德奧感覺自己彷彿在同杜波依斯交流,而自己好似又回到了送貨的日子,滿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