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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有何貴幹?”爺爺謙恭有禮地問道。
這位頂樓的房客高舉起雙臂,又突然放下來,似乎在剋制怒火。“有人撬了我的門鎖,偷了我的東西。”他說。
“哦,進來吧,快進來,隨便點。”
這位鄰居走進門來,爺爺卻突然大笑起來。我僵住了。我看見這位鄰居健碩得如摔跤選手般的胸膛起伏著。他的脖子、肩膀、手臂和腿上都是一塊塊的肌肉。不知怎的,我突然想到了爺爺的肚子。沒有什麼比一個正在大笑的人的肚子更不堪一擊的了。我看到那對大眼睛在鏡片後眯成了一條縫。
“他為什麼笑啊?”他問道,似乎想印證一下自己是不是碰見了一個瘋子。
行事素來謹慎的爺爺竟然笑得直不起腰來。也許這笑聲化解了先前談話中的緊張氣氛。“之前我們還一口咬定這人自己就是做賊的哪,”他用*語說,“哦,我的孩子,這可是幹你們這行的風險哪。”
我想,還好他是新近移民來的,八成聽不懂*語。這位鄰居望著我們,問道:“他喝醉了嗎?”
《瓦地的小號》 第四章(6)
“是啊,”媽媽馬上回答道,“家裡來了客人,他已經喝了不少啦。”然後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就像在安撫一個危險的暴徒。“來吧,孩子,跟我們坐一會兒,喝點東西吧。”媽媽推著他坐進一把椅子,塞給他一杯檸檬水,“現在跟我們說說到底怎麼一回事兒。”
我用目光找尋瑪麗,可她不見了,一定是溜進廚房或是我們的臥室裡去了。眼前這個近視的傢伙正一臉疑惑地望著我,可能把我錯當成了瑪麗。
“你確定小偷進過你的房間?”媽媽問道。
“上午我要去上學,”他向媽媽解釋道,而媽媽盯著他,一副要問到底的樣子。“晚上我去港口上班。我在碼頭幹活。”
“上什麼學?”
“在理工大學學習電子學。電子工程專業。”像許多新來的移民那樣,他也習慣於反覆解釋很簡單的事情。
“這孩子蠻誠懇的,說的應該是實話。”爺爺用*語說。
“今天我從理工大學回來,發現門開著。”
“也許是你自己忘了鎖呢。”
“他們撬開了……那個……”他回頭望著我。
“門鎖。”
“對的,門鎖,給撬開了。沒人聽見什麼嗎?”
爺爺站起身來,輕輕把媽媽推到一邊,站到她剛才站的地方。“沒有,孩子,我們什麼都沒聽見。就算我們聽到了,也不敢動一根手指頭。”
“為什麼?”
“因為我們是膽小鬼啊,孩子,有時候知道害怕反倒更好。他們偷走你什麼東西啦?”
“錢。半個月的工資。”
“你不該把錢放家裡。”
“我現在該怎麼做?”他問我。
我沒吭聲。
看著他那副沮喪的表情,媽媽搖了搖頭。也許她正想象著他扛著重重的麻袋在碼頭幹活,滿頭大汗地掙來那半個月工錢的樣子。“你怎麼會一個人住啊?”她和氣地問。
“爸爸媽媽住在老人院。年紀大了。媽媽還有病。”他站起來,又看了看我,然後跟眾人道別。
“等一下。”媽媽攔住他,然後走進廚房。他站在那裡,儘量不朝我這邊看,但還是看過來了。我們的目光交匯在一起,他臉紅了。我的手心在出汗。媽媽端來一盤餅乾,對他說:“這是給你的。”
他拿了一塊。
“不是,這一盤都端走吧,全是給你的。”她把盤子推到他胸前。他端著盤子,好像喉嚨被卡住了似的。然後他邊朝門口退邊說:“我不打算報警。謝謝。謝謝。”
也許在我的想象中,在這些天無邊無際的胡思亂想中,我已經接受了他的存在—我那會兒甚至還沒看到他的臉或聽到他的聲音呢。此刻,一切都對他非常有利,無論是他說的話,還是他的言外之意。並不是說我已經愛上了他。到了我這個年紀,雖然不再有一見鍾情的邂逅,但是瑪麗提到的那臺電腦仍在十分清醒的狀態下工作。我體味著腦中浮現的一個個念頭、體內湧起的一陣陣感覺。我還以為這些早已枯竭了呢。
相親的第二幕正演到高潮。瑪麗回到了客廳,正猶豫著要坐到哪裡。瓦希德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就像信徒注視著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