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吞脊獸(第4/9 頁)
漸隱沒在威武雄壯的咸陽宮主殿之後。而少了夕陽的映照,那屋簷之上富麗堂皇的琉璃瓦也黯然失色,在晚霞中只剩下屋脊和脊獸的輪廓。
男孩兒收回了目光,開始捲起手中的書簡。天光已經散去,家裡窮得晚上都沒有燈油可供他苦讀,所以一天的學習就只能到這裡。還好就算他家中再落魄,他的父親和叔叔也沒有賣掉家中所藏書簡的意思。他們現在所住的房間裡,大部分都被祖輩所收集的書簡佔據了。
那名不速之客掃了眼男孩兒手中還未卷完的書簡,只瞥見了幾行字就立時呆住了。這孩子才幾歲?就開始念《中庸》了?莫不是拿在手裡唬人的吧?當下便忍不住問道:“爾生而知之?學而知之?還是困而知之?是安而行之?利而行之?還是勉強而行之?”
這句話是出自《中庸》之中的一段,可作各種解釋。這時的書簡為何難以流傳,一是因為竹簡過於笨重,謄寫不易;二是因為沒有句讀,無法斷句。就算是真的識字,沒有老師教導,也完全讀不懂其中含義。而這人挑出《中庸》之中問的這一段,實際上說的是人的資質所分的等級,在他看來,眼前這男孩兒要是真的能讀懂手中的書簡,那確實就可以算得上“生而知之”了。
男孩兒並沒有停止捲動手中的書簡,而是安之若素地淡淡回道:“學然後知不足,教然後知困。知不足,然後能自反也;知困,然後能自強也。”
那人聞言一怔,隨即大喜。這男孩兒所說的這一串話,出自《禮記·學記》,既巧妙地回答了他的問題,而且還隱有所指,因為這一句話的最後,是“教學相長也”。這難道是暗示了他想拜他為師?哎呀!這樣的徒弟,他也非常想要啊!怎麼辦?要不要矜持點呢!
結果這男孩兒卻慢悠悠地繼續道:“此乃困知勉行也。”
那人被這句總結的話堵得差點一口氣上不來,這……這這!困知勉行?這是在自謙嗎?胡鬧!這是強詞奪理吧!
男孩兒此時已經卷好了手中的書簡,書簡沉得他必須雙手環抱才能拿得起來。只見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低頭就要往院子裡走,那人連忙起身扶住他,急問道:“爾缺師父否?在下可為爾師!”
男孩兒仰起了頭,頭一次抬眼正視這個在他身邊一直嘮嘮叨叨的人。嗯,長得雖然很帥,但也就只有帥了。還穿一身的青色道袍,可是配上那張臉看起來就不像正經道士。男孩兒略微嫌棄地撇嘴道:“爾乃一道人矣,吾不想求仙問道。”隨即便一揮滿是補丁的葛衣袍袖,揮開這奇怪道人的手,鑽進了門縫之中。
“啊!”那道人一驚,但驚的卻不是這孩童的態度,而是他終於看清楚了這孩童的相貌。
相面是道人的拿手絕活,他站在那裡,也不顧院門緊閉,徑自抬起左手掐指一算,須臾之後便笑著喃喃道:“你我有師徒緣分,今日已晚,在下明日再來正式拜會。”之後便撣了撣身上的塵土,翩然遠去。
許久之後,本來緊閉的門縫間,隱約傳來低語的童音。
“緣分?可笑。”
公元前225年
王賁領了虎符,出了咸陽宮主殿便仰頭深吸了一口氣。秦王政雖然才而立之年,但隨著秦國統一大業的進展,身上所散發的王霸之氣日益凌厲,就連久經沙場的王賁自己,站在秦王政面前,也忍不住連呼吸都放輕。
摩挲了一下掌心的錯金虎符,王賁已經對這錯金虎符上的每一條紋路都爛熟於心。
他的父親王翦,是秦國赫赫有名的戰將。他一路跟隨他父親王翦滅趙伐燕,更在去年時帶兵攻打楚國。雖並未盡全功,可是卻在父親的照拂下,依舊擊敗了燕國太子丹的軍隊,奪取了燕國的都城薊城,迫使燕王喜遷都。
再加上在滅趙之前,韓國就已經被秦軍滅亡,秦王政統一六國的策略在一步步地實現。而在今天,終於下令讓他單獨領兵攻魏。
這可是王賁真正意義上的單獨帶兵,沒有父親的光環,王賁既有些緊張又有些興奮。
咸陽宮主殿外,一身鎧甲的王離正在夕陽下一動不動地站著,英俊剛毅的面容上如水波般沉靜,絲毫沒有等待許久的焦慮和煩躁。王賁滿意地看著自己的長子,王離今年已經十六歲了,和秦王政的大公子扶蘇同年,已經成長為一個可以扛得起槍、揮得起矛的大秦好男兒了。想起自己當年也是這個歲數就開始跟在父親王翦身邊上戰場,王賁便更加下定決心這次出征魏國,也要把王離帶在身邊。
“將軍。”王離見自家父親朝自己走來,恭敬地行了一禮。軍中無父子,他也嚴苛地遵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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