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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房子。房子裡有兩個坐著說話的病號認識女人,打招呼說喲嫂子來了,還有幾個病號抬頭看了一眼又睡下了。女人面對破布條一樣躺著的人們一點也不驚奇,把面口袋放在牆角上之後就坐在爐子旁的馬紮上。陳毓明說我給你倒點開水,女人說不渴,但他還是倒了一碗開水放在爐子上,然後倚著牆蹲下。他問,你怎麼來的?走來的嗎?
跟送糧的馬車來的。聽說明水斷糧了,我找管庫房的人要了幾斤掃下的土糧食,在磨上粉碎了一下給你拿來了。就幾斤。
一斤也好呀!斷了三天糧了。天天吃樹葉子糊糊。
樹葉子糊糊?
入冬前採集下的沙棗樹、柳樹葉子磨成的粉末末,煮上一大鍋吃,一把麵粉都沒有。昨天去了兩掛馬車到高臺農場拉糧,天黑時分回來,說是糧食沒磨出來,拉來了兩車蓮花菜[3]。昨晚上、今早晨吃的水煮蓮花菜。
晚飯你們就能吃上豆麵了。我就是坐送糧的車來的。前天我就知道你們斷糧了。拉糧去的人說的。
說是沒磨出來。
什麼沒磨出來。我聽說夾邊溝那邊沒糧了。你們這兩個月吃的糧都是從夾邊溝拉過來。在高臺農場加工的。這幾天沒糧食了,從張掖專區要了些豌豆,昨天才拉過來,連夜加工。可是我又聽人說,夾邊溝的倉庫裡還有幾萬斤糧食,不知道為什麼不叫吃?
那是國庫糧,誰也不能動。
不也是夾邊溝種出來的嗎?
是夾邊溝種出來的,但那是交國家的皇糧,誰敢動?
那就多拉些菜來嘛,夾邊溝的菜長得好,為啥吃樹葉子?
長途拉運方便嗎?馬車來回要走幾天。高臺農場的情況怎樣,能吃飽嗎?
女人撇了撇嘴:比夾邊溝強多了。人家白懷林給國家繳糧先把口糧留夠了,不像劉振宇……
你這是什麼話?你是說劉振宇把糧全上繳了嗎?夾邊溝就沒打下多少糧食。原來四五百名犯人千來畝地,吃糧還湊合;一下子來了三千人,生荒地不長糧食,糧食能夠吃嗎?
女人不說話了,看著陳毓明的臉靜了一會兒,說,你的身體好嗎?臉腫了。
陳毓明一怔:腫了嗎?我還不知道臉腫了。我的腿在嘉峪關積肥時就腫了,走路時腿發軟。
女人叫陳毓明把褲筒拉起來在他的腿肚子上摁了兩下,說,你可是要保重好身體。過幾天我再想辦法給你送幾斤糧食來,這幾斤你先湊合著吃著。
陳毓明說,你不要管我,我一個人,總能想辦法活著,你帶著孩子比我還難,你就先顧你和孩子吧。孩子們能吃飽嗎?
哪有吃飽的糧食?餓不死就是了。
那你給我拿糧食幹什麼?留下你和孩子們吃唄。
我們總有辦法,你不要操心。白懷林送過幾次面,還叫我們到他家吃過一頓飯。還送過一塊羊肉。
唉,你替我好好謝謝白懷林。
女人說說話站起來要走,說是和她在一起的李懷珠也捎了點糧食給王曉天。馬車卸了糧就要走,她要抓緊時間送去。陳毓明叫她把糧食留下由他送去。女人不幹,說李懷珠叫她看看王曉天,要是見不著王曉天,回去不好跟李懷珠說。
陳毓明領著她去找王曉天。找了好幾孔窯洞,有人說王曉天也病了,住在四號病房。他們又跑到四號病房去。
陳毓明把女人送到伙房門口,坐上馬車。馬車要走了,女人突然又叮囑他:我給你的糧食不準給人。他說我傻了嗎把我的糧食給人!女人說,誰不知道你那臭毛病——窮大方。在蘭州的時候,你的工資拿回家來幾次?不是叫人借了,就是請客了。就我一個人的工資過日子。
回到病房,陳毓明馬上就開始煮小麥子粥。過去了的三天,他雖然沒全吃樹葉子糊糊——他曾經兩次在伙房裡向炊事員們要了幾個菜糰子吃——但他真是餓急了。他把飯盆坐在爐子上,倒上水,抓了幾把小麥子放進去,又放進一小塊醬油糕,煮了滿滿的一盆子粥。由於是用石磨磨的子,顆粒小,還有不少麵粉,他的子粥還真黏。但是,他這頓飯卻沒吃好。
他剛剛吃了一半,張繼信就喊他:陳隊長,我要解手。他放下麥子粥去伺候張繼信。
張繼信的身體更加虛弱了。本就是虛弱之軀,又吃了三天代食品,他已經沒有力量蹲著了。陳毓明把他拉起來在鋪上跪著,往他身下塞了個便盆,然後雙手拉住他的雙臂。
可是十分鐘過去了,張繼信排洩不出什麼東西來,反倒累得坐在便盆上,還出了一身汗。陳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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