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部分(第2/4 頁)
動而神聖,溫柔而潔白。我不知道,我和瑁黧遠遠望著女兒泉瀑布,是怎樣的心馳神往!我也不知道,瑁黧什麼時候脫下那身金黃|色的旅遊服,換上了和女兒泉瀑布一樣輕柔潔白的連衣裙。也許,我們在女兒泉瀑布對面的山巔瞭望,兩座饅頭一樣微微聳立的山間,清亮的泉水,緩緩地靜靜地向女兒泉瀑布埠流過來,然後,有條不紊地漫過寬闊的懸崖頂端,開始,慢慢地,後來,快速地向幾千尺高的山澗飛瀉而下。我看見泉水似乎沒有動,因為流速太快,迷糊了我的雙眼。也許我們沿著半山腰溼漉漉的飛著水花的山澗小路,也許半天,也許半個夜晚,才能從女兒泉瀑布頂端走下來,一直走到瀑布注入的女兒泉深谷。我們應該怎樣來描繪這一道磅礴天地的女兒泉?也許,我再也壓抑不住心底珍藏已久的繪畫慾望。我不知道我手中的畫筆在哪裡,我也不知道我的油彩、畫布和畫板該放在什麼地方,該選擇哪個角度,來描畫我心中的女兒泉。臨近谷底,我們的耳朵裡盡是嗡嗡嘩嘩呼呼的雨聲風聲。我不知道,哪些是雨滴,哪些是水霧,水霧和雨滴何以掀起了那麼巨大纏綿的風雨之聲。我們被女兒泉飛騰的形象和飛瀉的思緒所包圍。我突然感到身體在飄升,飄到女兒泉某個正面,或者側面。我看到了一輪銀白的圓月,升起在女兒泉的山頭頂上,或者掛在樹梢,托起在女兒泉那兩個饅頭似的小山之間,而飛瀉的女兒泉簡直不是水,是一匹碩大無朋的絲綢素練從天而降。飛濺的水霧水花,在月光下泛著一道銀色的波瀾,一顆銀色的飛魂和一汪銀色的世界。我那至美的高挑的、靈動的、健康的、飽滿的、曲折有致的月光仙子——王瑁黧,她那赤裸的身子,像水霧、像絲綢、像月光,一會兒,在瀑布底端岩石上時隱時現,沉下來又飄上去,漲滿了我思緒的天空,一會兒,又像在千萬堆積雪中,露出她那純美的、銀色的晶瑩。但她的眼角嘴唇,又帶著一絲憂傷。我知道,我的畫,我的油彩,我的心靈,無論如何都描繪不出來這樣的一幅《國色》。我只好慢慢地向女兒泉瀑布捱過去,大約還隔十多米遠,站在瀑布底端,我完全不能把持自己了。耳朵裡除了瀑布的喧囂,沒有一點聲音。眼睛裡除了銀色的水霧,沒有一點色彩。瀑布低頭傾聽,水花陣陣親吻。我們都覺得身子沒有什麼可以遮擋的地方。我們在萬千種聲音,萬千種色彩,萬千掛雲霧與絲綢披在身上揉在身上的感覺中,緊緊擁抱。我們不要讓滔天的巨浪和咆哮的風聲雨聲,把我們撕裂分開。我們使勁抱著對方的腰,纏著對方的腿,試圖在這純潔的女兒泉瀑布組成的銀色世界裡,完全融為一體。很久很久,我們在巨大的水浪和風雨中,用嘴唇用眼睛,尋找著對方嘴唇和眼睛。天地蒼茫,一任銀色的瀑布把我們的身體和心靈徹底融化。
這是涅槃。
我們,除了赤裸裸的我們,還有外面的世界做背景,天地間構成了一幅永恆的圖畫,源遠流長的女兒泉。
女兒泉瀑布中,還流淌來了石達開的一個妃子佘三孃的生命。
瑁黧(22)
佘三娘現在的墳,獅子山背後的王山坪,墓碑很矮,墓前有一道坎,佘三娘認為,石達開的隊伍翻過了這道坎,前面就是一馬平川。我沒有看到這個平川,墳的正中,對著一片青山秀水。那裡,也許有一個新的天地。秀眉一樣的山脊,是不是來自鄱陽湖的那個漁家姑娘,憂鬱而清冷的眼睛?
天低雲暗。河水洶湧的老鴉漩,此刻,許多生離死別的話,都不用說了。石達開背過身子,一群妻妾,一個個跳下去,劉王娘呼了一聲“娘呀”,跟隨吳三妹的豔影勇敢地跳下去,懷抱著不滿三個月的孩子。突然,一陣北風,淒厲地叫起來,伴隨著女人們的身姿,像飛舞的蓮花、零落的梨花、桃花、胭脂花,在江水中打了幾個旋渦,不見了。
而翼王那支勇敢的日漸零亂的隊伍,繼續在風雨中遠行。
那是令我終身難忘的大自然中,孕育包容的藝術創造和生命創造。它對我的藝術和生命都發生了深刻的影響。以至於後來我的人生路途,時時都有瀑布混合著的各種聲音在耳邊迴響。那種天人合一之景,美得不能再美了。可是真不幸,它催生出的一個生命——偃兀,我的兒子,一落地滿是泡沫的嘴裡,就發出一陣羚羊的叫聲。
也可能就在女兒湖邊的那個雖然簡陋,但十分清爽的賓館。也許是在我們冥冥之中共同的故鄉,那個古色古香的烏溪小鎮,東頭繡樓,那是她真正的祖業靈魂的老家。也許,當年王伯瀚和柳水英描紅的繡樓,莫尚和易安繪畫《尋覓》的繡樓,也是吸引著她父親要她回來買下這片老街的繡樓,古樸典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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