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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庚年挑眉扭頭:“幹啥?”
沈遊方定定看著他,連目色中都映入冬風裡他額角的髮絲,好一會兒,忽而艱難道:“你不要去北疆,那些人已死了。”
李庚年一愣,抓著那紙張的手指徐徐收緊了些,卻咧嘴笑道:“嗐,升官進爵良田美妾,去了北疆我大富大貴著呢,作何不去?授文印信都在京中等著了,到我走馬上任,給沈公子你寄北疆美酒啊!”
而此言之後,是沈遊方的沉默。
良久,他看著齊昱在行館中最後抱了溫彥之,不禁眉心微微斂起來。大約是風冷,薄紅終是落了眼底,他卻還是笑了:“好,那我等著。”
說罷,他從身後僕從手裡拿過一包炒熱的栗子,遞給了李庚年身後的暗衛,並不多說什麼,只進了行館落跪在齊昱面前領旨。
李庚年把手裡的紙邊邊角角對起來摺好,放進胸口裡,撓了撓頭,聽暗衛幾個小子在後頭嘰嘰喳喳吃栗子,腦袋裡頓時像是住了五百隻鴨子,煩不勝煩,劈手就奪了那袋栗子,瞪了幾人一眼,惡狠狠地當先上了車。
——又,又被搶了吶。暗衛幾個幾乎要哭出來。
“……其餘也沒了。治水之事你出力不小,朝廷也算欠你份人情——”齊昱托住沈遊方臂膀將人拉起來,恰好餘光瞥見李庚年上車的背影,輕嘆一聲,補了句:“兩份。”
沈遊方素淡地笑,低眉告了禮,且說皇上保重,便退身告辭了。
眾人圍著齊昱送上了車,齊昱在馬車裡撩起簾子,目光追到眾人後頭的溫彥之臉上,對他笑了笑:“溫彥之,朕等你早些回京。”
溫彥之鼻頭一紅,鎮著滿腔的澀感點頭道:“臣遵旨。”
眼前那簾子終於落下,齊昱的笑意和沉邃眉目消失在後,李庚年在車內喚了聲起行,車伕一振長鞭,吱呀一聲馬車便入了道奔起來。
溫彥之迷混中推開周遭數人追出兩步,舉目去望街角盡頭消失的車架,目之所及,最終只剩巷陌邊角的萋萋草頭,北風颳在面上幾乎要割痛了臉,他抹了一把,肅然收回目光。
江山此夜寒。
塵蹄冷灰逐車,換了煙波江上,風波里停停趕趕十六七日,到京兆司地界齊昱已覺頭重腳輕。勉強靠著車壁半睡了會兒,他皺眉閉目問李庚年:“到何處了?”
“入京了,皇上。”李庚年正巧將入京的授印往外面遞,扭頭答他。
齊昱長指隙開簾子一角抬眉望出去,暮色下城門樓當頭的“南”字,一撇一劃紅得發黑,而下頭一道護城河的閘關橫在水上,打耳飄入的京腔拍在馬車外頭,所有的陌生都變為熟悉,北地冷凝的暮冬氣息,混著年底將過殘留的煙火炮竹味,徐徐繞在他鼻尖。
年節都過了。
他吐出口濁氣收手,放了簾子,“先去欽樺宮瞧譽王。”
“是。”李庚年收回授印,轉去吩咐車伕。
兩架輕車漸近巍峨宮牆,經了侍衛臨查,從乾元門入了大內,大太監周福早立在甬道口接駕,一干宮女內侍魚貫成列,靜鞭聲聲,小太監一聲呼吶,眾僕便奉著龍袍、華蓋與雕金鑲玉的肩輿跪下,恭迎聖駕回宮。
齊昱招來周福擺擺手,已沒了精力說那許多,只悶聲道了句:“朕得走走。”便當即掠過一眾人等,啟步向東行。
周福兩道灰白眉毛一抖,心知聖意,就喚那些宮女內侍盡數撤了用度,轉眼見齊昱已經領著李庚年匆匆走出老遠,便連忙跟上,往欽樺宮行去。
正是晚膳時候,齊昱跨進欽樺宮時顯然內侍宮女都有些驚詫,一聲“皇上駕到”喊得戰戰兢兢,惶恐著跪了一路。內院還是一股沉悶的草藥味,齊昱隨口說了平身,一如往常般直行至內殿,偶見殿內掌著數盞燈火,掀開門簾,虎頭銅鼎燻發的寧神香氣鑽鼻,惠榮太后正坐在側旁的軟枕背椅中,抬手揉額。
她聞聲抬起頭來,齊昱見了宮禮,只覺她神容不過別了兩月,卻竟似蒼老了數年。
“皇兒回了……”她哽咽地抬起手招齊昱過去,強打起精神來笑:“母后就知道,你是疼旻兒的……你快進去瞧瞧罷,好賴今日,他是緩過來些了。”
這句話終於讓齊昱連日奔波的疲乏散了些,也不及多說,他轉身入了裡間,瞧見譽王正窩在床榻上,由著小太監喂晚膳。聽聞有人進來,蒼白臉上揚起個笑,眉眼瞬帶了欣喜:“皇兄回了!我竟不知道……”
“你好些麼?怎忽然病重?”齊昱落座在他榻邊,接過小太監手裡的清粥,徑自舀起一勺吹過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