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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辦方是謝知府家的二公子謝顯,受邀的多是金陵中才名頗盛計程車子,還有曾在德鄰書院復學、因著老師們守孝散館而被安排在其他書院讀書的學子。
說是一場互增有無的交流,其實在某種意義上,也是同科同年未來同窗們增進感情的集會。
雖然文人嘴利難免相爭,但目的不在奪魁的劉拂,跟在徐思年身後也能玩得的安心。
他們到達時離約定的時間還有段距離,卻已能在門前看到迎客的主人。
“這謝公子,看起來脾氣不錯。”劉拂才挑起簾子,就被車外騎馬的徐思年將腦袋按了回來。
徐思年壓低聲音道:“快下車了,你別東張西望。”
即便隔著厚厚的簾布,也能感受到徐公子冰涼的指尖。劉拂忍不住逗他:“松風兄,你冷麼?我將手爐與你吧?”
回應她的,是徐思年不屑一顧的冷哼。
雪已下了一會,怎麼可能不冷呢?這些公子哥兒,真是愛面子到了一定地步。
想起自己年少時也幹過這般為了面子活受罪的蠢事,劉拂咂嘴失笑,乖乖坐好。
僅幾步路的功夫,馬車就已穩穩停下。
劉拂拒絕了徐思年的攙扶,自己扶著車框一躍而下,穩穩當當地站在地上。她才整好衣袍,就聽到不遠處青年男子含笑的問候聲。
謝顯快步迎上:“松風兄許久不見。”
徐思年同樣拱手問好,接著道:“我帶了位小公子同來,還望顯弟不要見怪。”他回身拍了拍劉拂肩頭,“謝二公子比你年長,你且喚一聲顯兄就是。”
謝、徐兩家之親密,三言兩語間就可見一斑。
能得詩會主人的庇護,再無人敢騷擾她。劉拂知徐思年用意,忙上前見禮。
兩人廝見過後,劉拂這才抬頭細看面前的謝顯。對方不過十六七歲樣子,披著厚厚的狐皮斗篷,面色青白血氣不足,看起來很是單薄。
十足十的病秧子。
將手中暖爐向對方遞了遞,劉拂輕聲道:“顯兄手中的涼了吧?不如先用我的。”
徐思年顧不得喝醋,大驚失色,一手拉著劉拂,一手推著謝顯的肩膀,將人扯進園中。又扭頭吩咐大鬆口氣的謝家小廝,務必好好迎客仔細解釋,萬不可叫哪怕一人覺得被怠慢了。
及至三人坐進點好炭盆的屋中,見謝顯的臉色緩過來些,徐思年才鬆了口氣,開始斥責他不顧身體。
謝顯無奈苦笑,只得連連認錯:“松風兄勿惱,小弟近來身體大安,賞賞雪也無妨的。”
兩人的模樣,像極了嘮叨的奶嬤嬤與被嘮叨的小娃娃,喝茶吃點心的劉拂聞言偷笑。
“今日來客無一個是不通情理的,你又何必磋磨自己的身體!”徐思年喝了口茶,接著訓道,“若非阿拂看出你身體不適,你還要站上多久?……咦,阿拂,你怎知他手爐涼了?”
徐思年與謝顯兩人目光同時轉向劉拂。
被兩雙充滿了好奇的眼睛注視著,劉拂放下茶點,又是無奈又是好笑:“兩旁積雪與地面厚薄不同,想是顯兄在門前迎客,下人不好再次打掃。推一推時間,也可知道手爐冷暖熱了。”
“至於是怎麼看出顯兄怯冷的……”劉拂莞爾一笑,“松風兄策馬而來,臉色都要比你此時好。”
謝顯尷尬一笑,拱手求饒。
兩人間的生疏,在這一言一笑中消失無存。
謝顯不知她身份還罷,徐思年未懷疑她提出換手爐是有意討好,讓劉拂很是欣慰。
她也確實不是為了這個。
謝家大公子三公子後來均是三品京官,只有這二公子了無音訊。要是她猜的沒錯,面前的謝二公子謝顯,就是謝家那個在春闈上撐不過春寒而夭折的可憐人。
不論能否結個善緣,但凡可以救人一命,也是為自己積福報。劉拂原來日日抄經只為練字,從不信滿天神佛能救人於苦難,直到有了這遭新生,才不得不信“人在做天在看”了。
再一杯熱茶下肚,就有小廝敲門稟報,說約定的時間將至,主人家也該出門迎客。
客人快來了,宋家人也該來了。
也不知今日詩會,誰能掙到魁首。
開啟房門,被撲面的冰雪一激,被炭爐烤得昏昏欲睡的神智也清醒許多。
劉拂揉了揉發癢的鼻子,望著不遠處凜凜的紅梅,長舒一口氣。她趁著謝顯不注意,偷偷拉了拉身前徐思年的袖子,在他回頭時露出得意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