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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鵑已忙從內裡翻出一件大紅墨紋蝶戀花的對襟紗衫,又有玉色細褶裙,且與黛玉置換。春纖也忙與她梳頭;又有小丫頭子上來梳洗;端得忙中有序,不消多久;黛玉便是插戴周全,妝容齊整。
由此而去;直入了正堂,方見著一個太監候在那裡,且又有賈母、王夫人、賈政三人亦是端坐,見著黛玉來了,方才起身。賈政又恭敬與那小太監道:“這便是郡君了。”
說罷,賈母已與黛玉道:“玉兒,這是張公公。”
黛玉之垂頭而已,聞說這話,也不過略略躬身,道一聲張公公。那張公公早已打量了兩眼,見著黛玉生得姣花軟玉一般且不必說,那一段風流體態,卻是千萬個人中難得的,不免也暗暗在心底記下一筆,又笑著上前行了禮,笑著道:“陛下常念及林大人,只郡君身在孝中,自是不同。今番已是出孝,陛下便特特命送一份子來,言說是代林大人照料之意,連著今番節禮一道頒下。郡君,這等恩賜,卻是極難得的。”
聽得這一番話,黛玉心內詫異,卻也並無感激涕零之意,只躬身應下,且道:“陛下降此洪恩,著實不敢身受。”由此微微一頓,又略略說了兩三句場面上謝恩的話來,方才接了那東西,便要退下。
她原未及笄,且是嬌養在家的女孩兒,自然也不好露面,連著賈母等也不曾說甚,只黛玉離去之前,卻聽得賈母道:“張公公,不知陛下如何想到郡君?可有什麼緣故?”
黛玉腳下微微一頓,稍稍緩了緩,就聽到那張公公含笑道:“陛下原極看重林大人,由父及女,方有這等恩賞。至於旁樣緣故,奴婢卻不知道了。”
原來,今上待父親,竟也有一份知遇之意?黛玉心下怔忪,半晌後又生出幾分酸楚來,非但無甚歡喜,反倒漸漸有些傷感起來。卻是春纖瞧出不對來,忙伸出手輕輕將黛玉的手腕抬了抬,又與一邊捧著賞賜的鴛鴦笑著道:“鴛鴦姐姐且不必忙,老太太若沒了你伺候,如何使得?不拘哪個仔細的人,好生將東西捧過去也就是了。”
鴛鴦聞說這話,也不過抿嘴一笑,且將東西吩咐邊上婆子仔細端過去,又笑著道:“既如此,我便偷個懶兒,且日後說道。”如此略說幾句話,春纖便扶著黛玉回到屋子裡。早有紫鵑迎了出來,見著這般場景,忙令將物件搬入屋子裡,又抓了一把錢與那兩個婆子,笑著道:“同喜同喜。”
婆子自是歡喜,接了錢又說了些吉祥話兒,方才離去。
黛玉卻有幾分沉默,殊然不樂。春纖便與紫鵑使了個眼色,自個兒端了一盞茶送到黛玉跟前,輕聲道:“姑娘且吃茶。”紫鵑也是含笑道:“姑娘這又是怎麼了?陛下有這等恩典,卻是好事兒呢?不說物件如何,這等意思便是難得。”
“若父親尚在,便無這等恩典又如何。”黛玉見著屋中並無旁人,便是一嘆,道:“想著父親便是因我之故,嘔心瀝血,我方能得這般恩典,饒是早便想的分明,卻無從歡喜。”
“姑娘,這般恩典,卻是大人數十年為官清明,行事合了聖意,方能如此。”春纖方曉得黛玉之意,忙勸道:“雖有九十步半百之說,然若是沒有數十年積累,大人如何能簡在帝心?況且,姑娘原是想得分明,如今怎又入了牛角尖?若真個只顧自怨自艾,卻不是我不曉得規矩禮數,只怕旁人見著姑娘得了這等恩典,未必沒個謀劃呢。且姑娘先前所思所想,也得沒個影兒了。”
黛玉聽得先頭那些話,猶自帶著一縷傷感,及等後頭兩句,她不由微微變了神色,抬頭看向春纖。春纖亦是靜靜回視。四目相對,彼此之意卻是分明,紫鵑卻有些斟酌,見著她們半日不曾說話,便伸出手指頭點了春纖額頭一下,嗔道:“什麼謀劃?什麼沒個影兒?你這話又是從何說來?姑娘容了你放肆,你卻越發沒了體統,這話外頭可說得?若只這樣沒個忌諱,一時不妨說道出來,旁人聽得一言半語,連著姑娘都要受帶累哩!”
“她原是有心的,斷不至於此。”不等春纖說話,黛玉已是垂下眼來,粉面如雪,櫻唇如朱,言語之間卻自有一番驚心動魄之處:“舊日外祖母之意,因如今我不過一個孤鬼,想來舅父舅母之處也是難說,自然不成。我也不消做什麼。如今只怕又是不同,若不曾思量分明,只怕日後諸般事體紛至沓來,竟無從著手,反成終身之憾。”
紫鵑便有些沉默,半晌才是道:“姑娘原極好的,本來我也不敢說這樣的話。只是如今姑娘既是這麼說,我也說道兩句。千金難買有情郎,寶二爺雖是千不好萬不好,待姑娘著實細緻,卻與旁個不同。況且這自小兒都是在一處的,彼此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