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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著薛蟠醒來,他聞說今日之事,只匆匆幾句話囫圇過去,就自避到外頭去。那夏金桂見他這般,往日倒還罷了,今番添了個香菱,她早已淬了一缸子醋,如何能忍?
偏又見不得薛蟠真人,夏金桂欲待發作也無處發去,常日裡便言語帶刺,常有譏諷。薛寶釵本是心有成算,三言兩語彈壓下來,並不曾落了半分下風,竟也罷了。只薛姨媽本自婆母,卻並非精幹厲害之輩,倒常有被氣得心口發堵的時候。一回兩回倒也罷了,三五回下來,休說寶釵看向這嫂嫂的目光日漸冷淡,就是薛蟠也回來,夫妻又是大鬧一回,將個屋子摔得七零八落。
由此鬧鬧哄哄,竟不是個過日子的模樣兒。
薛姨媽看在眼裡,不免長吁短嘆,又漸漸將先前不過沖口而出的休妻之事,重又細想起來。旁人自不好十分言語,她便尋來寶釵,細述心中所想:“你哥哥嫂子常日裡吵嚷不休,怎麼看也不是個居家過日子的常法。頭前我說著休妻,不過是氣惱上來,胡亂說的。可現今瞧著,休妻倒也罷了,竟還是和離為上。不然,這一日長兩日短的,必又要生出事端。”
寶釵聽說,也不由沉默下來,思量半日,她方道:“媽既有此心,何不與舅舅、姨母並哥哥等細說原委,也問問他們所想。從來一人計短,兩人計長,這樣的事兒,倒是穩妥為上。我雖讀過幾本書,到底知道的也少,又是姑娘家,本也做不得這些事的。”
“你說的也是,到底那是你哥哥屋子裡的事,你也難說孰是孰非。罷了,我便與他們道個明白,若實在過不下去,竟還是和離得好。我瞧著你嫂嫂嫁過來之後,言談行動俱是不自在,你哥哥更不必說,連著自家門也少回了。這哪是做夫妻,倒是要成仇家了。”薛姨媽絮絮叨叨說了半日。寶釵見她已有幾分定論,心中思慮再三,倒也覺得此事雖有些不好,但也未必不化干戈為玉帛。因而,她沉默片刻,方道:“媽既是這麼想,不如與哥哥細細計較。雖說這樣的事,兩家皆沒臉,可若再硬湊到一處,也未必歡喜。”
這雖未說出口,但也透出幾分意思了。
薛姨媽本便信服女兒,聽她這般說,也添了幾分堅毅,竟也應承下來,又往王夫人並孃家走了幾回,細說內裡種種事體。兩處雖覺真要和離,實在沒臉,且現金未曾規勸,許是孃家那裡勸說一番,竟自迴轉過來,也是未定。且寶釵尚未出閣,若兄嫂鬧到和離,她也有所傷及。
這番言語,薛姨媽也不由聽得遲疑起來,又尋女兒參謀。寶釵細想半日,方道:“那日我不曾勸母親往夏家言語,不為旁的,只是嫂子性情直爽,未必能勸得迴轉,知道了反要生惱。倒不如細問哥哥心思,自家想清楚後,再做打算。若嫂嫂改換心意,我們須得如何。若嫂嫂性情不該,我們又如何。種種原由,總一一想清楚了,方好行事。”
正自說著,那邊忽而又吵嚷起來。母女兩人忙又過去分解,只夏金桂固然潑悍,薛蟠卻也留不住,早一準往外頭去了。寶釵見狀,回去便與薛姨媽嘆道:“媽既是有心,還是早早打算起來才是。”
“晚上你哥哥回來,我就說與他。”薛姨媽也是有氣無力,搖頭嘆息不止。然而,她卻料不得,待得晚間,薛蟠未曾迴轉倒也罷了,他身邊得用的小廝卻慌慌張張,翻滾著跑將進來,張口便嚷道:“太太,了不得了!大爺打死了人了!”
薛姨媽剛放下茶盞,聽到這話,她不由站起身來,手一推邊上的茶盞便砸在地上。嘩啦一聲,茶盞碎成八瓣兒,潑了一地的茶湯:“你說什麼!”
那小廝抬起頭,一張臉上幾處烏青破皮,又滾了滿身的灰,當真狼狽之極:“太太,大爺今兒格外得氣不順,偏又有個老婆子撞到了他,撕扯起來就將她打死了!”
聽是如此,薛姨媽踉蹌兩步,跌坐在椅子上,半日說不的話來。還是邊上的丫鬟婆子見著不好,忙去裡頭請了薛寶釵過來,後頭方能說下去。
寶釵素性穩重,雖是這樣的緊要事,她依舊能沉思片刻,尋了現下最要緊之處:“大爺去了哪裡?那老婆子哪裡人,家中如何?邊上可有什麼人見著?府衙那頭可有說法?”
那小廝原是趴在地上哭,見寶釵詢問,忙又回道:“回姑娘的話,因在街上人多,又有衙役,大爺已是被抓到衙門裡去了。那婆子不知是哪兒的人,小的看她衣裳,倒也是綾羅綢緞,頭上也插著兩根金簪子,倒不像是小戶的。”他本是薛蟠身邊緊要的小廝,也是家裡的陳人,原見過世面,又極機變,方與了薛蟠使喚。也因是如此,他方想到回家報信,而不是跟著到了衙門那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