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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安置吧。”
沈祈慢慢地勾起薄唇,朝小五兒揚了揚下巴:“聽見沒有?”
“……是。”
簾子扣上了。
他放在蘇傾頰邊的手,忽然變作帶了幾分力的掐,直將她從地上帶著站了起來,語氣古怪:“傾妹,你說我的岳丈死了,關他什麼事?”
蘇傾的臉被捏得變形了,睜大眼望著他不吭聲,眸中流露出一點恍惚。
他的手即刻撒開,似乎方才摸到的是什麼骯髒的東西,他背過身去,在屋子裡踱步,步伐雜亂無章:“你可別忘了,你現在是我沈祈的夫人。”
蘇傾凝脂般的頰上留下兩枚發紅的指印,她穩住聲音裡的顫抖:“妾心裡有數。”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難過也該有些限度。”他驟然轉身,將她推倒在塌上,見她有牴觸的表情,動作便欲加粗暴。
近來她輕減很多,腰肢彷彿一折就能折斷,紙花打了幾個轉滾到了地毯上,被他一腳踩住。
他衝她微笑:“記著,當初若不是我力保你爹,他的腦袋六年前就該掉了。”
蘇傾不再掙扎了,她咬著唇,半晌才能出聲:“自是不敢忘的。”
六年前朝堂鉅變,舊□□羽牽連甚廣,若不是當時初得勢的沈祈幫她母家一把,蘇家不會苟延殘喘到今天。
她瞞著爹孃答應沈祈的要求時,以為只要自己從今往後閉著眼睛做個好妻子,人生如白駒過隙,很快就會過去了。
後悔嗎?
不,離了根的花到底是要落的。自己過得不好,才算是與蘇家共進退了。
沈祈對她不加憐惜,當做人偶擺弄,攻城陷陣之時,不忘步步緊逼:“你爹是戴罪之身,你呢,是罪臣之女。孝便不要戴了,省得連累了沈家,你說呢?”
兄弟二人早已決裂,劃沈府為東西兩半,素不來往。
沈祈娶了蘇女第二年,異母弟弟沈軼亦冒於朝堂,且經過六年時間,似乎專與他作對似的,培養起了分庭抗禮的勢力,處處與他為難。
這也是他焦躁的源頭。
蘇傾沒什麼靈魂地答應,那聲音像細細的貓叫。
沈祈很滿意她這幅絕望殘破的神情。
沈軼不到的人,畢竟是他得到了,還在他手中搓扁揉圓,任他折辱。
每想到這一點,就令他血脈僨張。
他居高臨下地睨著她,挑起她的下頜,語氣又微醺似的柔和下來:“傾妹,我想你跪著。”
雪花從廚房把那本冊子拿回來的時候,它已經摺了好幾個角,蹭上了擦不掉的煤灰和油漬。
蘇傾披著衣裳站在前院裡,院中種滿川穹白芷一類的香草,香風習習。風將她手中冊子的紙頁一頁頁翻開,書冊裡夾著的破碎的乾花瓣飄零而出。
在閨閣之中,每逢春日到來,丫鬟們會為她折下數枝含苞帶露的鮮花插瓶,而她選出最嬌豔的一枝來,摘下花瓣浸泡,瀝乾後拼貼在紙上,另在旁邊題詩一首,裝訂成集,使之芬芳馥郁永留於書冊。
當時蘇家姊妹羨慕這般風雅,紛紛模仿,比賽誰集的花更多更全,女兒家分享自己的手工製品,湊在一起如同花團錦簇,歡聲笑語不絕。
雪花瞥見她的臉色,吃了一驚:“大夫人……”
蘇傾道:“夜裡風涼,回去歇著吧。”
見雪花的身影消失了,她才慢慢蹲下來,銀緞子披風撒在泥土之上,她的雙膝踏實地跪在鬆軟的土地中,徒手挖了幾g土,將這本保留最後尊嚴的冊子,埋在開得正豔的四季海棠之下。
單薄的月色照著黔青的牆頭瓦,烏黑的罈子發亮,草葉中傳來稀薄的、瀕死的蟲鳴。
沈祈走到偏房門口,先看到近地面處一盞明晃晃的燈籠,旋即是鎖兒撅起的紅豔豔的嘴唇:“大少爺,您可回來了。”
她一張口,白氣飄散,沈祈驚覺地上跪了人:“你怎麼在這兒?”
“問您那好夫人去。”她錘著腿站起來,半個身子倚在沈祈身上,像是站不住了。
沈祈有些奇怪:“大夫人罰你?”
“可不是。”鎖兒抽抽搭搭地哭起來,“哎呦,看我這腿,鎖兒都凍成冰雕了。”
沈祈停了一停,任她靠著:“為什麼罰你?”
“好少爺,您不知道嗎?”鎖兒也頓了一下,語氣很天真,“大夫人有本冊子,成日裡在裡面寫些長春悲秋的酸詩,小的翻開來看了,竟是些‘悔’呀‘念’呀的,也不知道她在想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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