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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須一別。這一別便是經年蹉跎,浮生如夢。
每當夢醒時候,蘇傾才有一點恨沈祈。
恨他的喜歡裡摻雜了太多雜質,含著**,鄙夷,懷疑和厭棄,要非如此,或許她早就可以庸庸碌碌過成柴米油鹽之婦,否則,誰願意數十年如一日做天上仙子。
可是為人妻,如何能夠心懷別人,又怨懟別人。
人活一世,又怎麼能總想著“過去”和“如果”。
她將釧子套在手上,調整好大小,上面的石紋珠子還能如風車轉動。她緊了緊披風,走回了屋裡,雙手閉上了門。
門縫裡露出一豎條的圓月,慢慢地越來越窄,直至消失。
天剛矇矇亮,鳥雀鳴脆,清晨起了大霧,連綿屋宇都籠罩在霧中,迷濛不清。
鎖兒從偏房出來,整飭著領子,打了個哈欠,白氣縈繞。
路過大門時,她甚至主動給掃院子的小丫鬟打了聲招呼,誰都能看出她面上的喜氣。
昨夜裡大少爺終於鬆了口,答應夏天到來之時,要給她個名分,升她作侍妾。數年的心願,一下子便了,她覺得自己要變成花翎子公雞,四下巡視一遍,才不至於飄飄然——尤其要巡視大夫人的地盤。
她踱到了正堂外,忽地聽到雪花的尖叫劃破長空:
“來人,快來人!大夫人吞金了。”
鎖兒吃了一驚,推門進去,雪花跪在塌前,用手捂著嘴巴,抖如篩糠。
帳子裡,蘇傾雙手交疊躺著,頭上規整戴著一朵紙花,腕上戴了一隻金釧,如若不是面如金紙,倒像是安靜地睡著,睡在暖香溫室的蝴蝶仙子,不知憂愁。
沈府上下登時亂成一團,屋裡不一會兒便擠滿了人,腳步來來去去,七嘴八舌吵嚷不休。
誰也沒有注意到桌下一隻變形的蠟丸孤零零地躺在桌腿邊。餘下的半張紙條,早在火盆裡扭曲著燃燒殆盡,上面的三個字也跟著化作了灰燼,靜默地沉入寂靜的夢中:
“跟我走。”
第4章 雀登枝(一)
“媽,我要遲了!”
蘇傾一進門就聽見蘇煜暴跳如雷地跺腳,變聲期的聲音像是公雞打鳴,嘶啞刺耳。
而蘇太太的雙手環著他的腰,堅持不懈地給兒子提褲子:“小祖宗,快了快了。”
蘇太太花了點私房錢裁了一件嶄新的褲子,不試一試怎麼行。
蘇煜正處於長身體的階段,卻比其他男孩子更矮小一些,還有點駝背,整個人顯得耷眉臊眼。感謝蘇太太的好基因,他的面板算白,眼睛也大,但是鼻樑上架了一副厚底眼鏡,加重了臉上的懦弱呆氣。
誰都不會想到這樣一個在外面唯唯諾諾的孩子,會在家裡這樣大喊大叫。
蘇太太終於提上了他的褲子,瞥見蘇傾站在一邊,彷彿看見了救星:“傾兒,缸裡沒水了。”
蘇太太說話時腔調兒很軟,咬“傾兒”二字時更是親暱溫柔。
蘇傾轉身走出裡屋:“我這就去挑。”
前院裡本有口井,但是裡面早已被黃土填滿。井邊長滿搖曳的荒草,地上條石鋪就的磚路,已經被塵土蓋得看不清本來面目。
老房子還是清初的時候蓋的,很舊,門上的黑漆都剝落了,所幸構件還未腐朽,但下雨天要滲水,灰白牆面上開出暈染的黃褐花紋。
大缸旁邊放著兩隻木桶,蘇傾彎腰去拿的時候,注意到木桶邊緊緊挨著盆。盆裡髒衣服堆成山,最上面的是今早蘇煜換下來的舊褲子,褲腳上粘著泥沙。
蘇傾猶豫了一下,先挑起了桶。
恰好蘇煜一陣風似的從屋裡奔出去,她喊了他一聲:“阿煜,你能幫我把盆捎過去……”
蘇煜遠遠站住腳,不太情願:“姐,我要遲了。”
“哎呦,你跑兩趟就是了,叫他幹嘛?”蘇太太匆匆追出來,襖裙下偶爾露出兩隻金蓮兒。她穿一身發白的舊襖裙,立在房簷下皺眉頭,打蒼蠅似的朝她揮手,語氣變得格外嚴厲,“你弟弟要上學,你又沒事做。”
蘇傾默然低頭,將又粗又亮的辮子輕輕甩到身後,扁擔麻利地搭上了肩。
蘇煜一路奔跑,門口拴著的大黃狗忽然衝他狂吠。
“畜生。”他罵了一聲,一腳蹬上了狗臉,狗猛地撲了上去,但被鏈子拴著,在空中懸崖勒馬,鎖鏈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
而蘇煜已經撒腿跑了出去,徒餘兇狠的狗吠在院子裡迴盪。狗一叫,欄裡的家禽也跟著亂叫,雞飛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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