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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獻之只懶洋洋地回了他一句:“沒興趣。”
他的興趣全在書法上,準確的說,極為迷醉狂熱。每天到處搜求名家書帖,得到了,就視若至寶,沒日沒夜地摹寫練習。除了這個,真沒見他對別的什麼很感興趣了,無論是謝玄的疆場還是郗超的官場好像都對他沒多少吸引力。
我好奇地問他:“你將來長大了想做什麼?”不會是像我爹那樣,每天只想看書練字,就此終老一生吧。
他想了想說:“像我爹一樣,做幾年官,掙點錢,然後掛靴辭職,雲遊四海。等錢花得差不多了,再去做官,如此往復。”
這我就有點納悶了,不是說他家是大晉第一豪門嗎?家裡應該多的是錢,怎麼還會像我這種窮無片瓦的人一樣,必須了現掙了才有花的?
當然這個不好打聽。也許,正因為不肯坐吃山空,家族才能一直興旺吧。
他突然回過頭來問我:“你呢,將來想做什麼?”
我的人生計劃當然是早就做好了,只是怕說出來會貽笑大方。我帶點羞澀地說:“過一兩年,等我妹妹大一點,能走路能說話了,就帶她一起去鄉下,買塊小田,蓋棟小房子,平平安安地過日子。以後,院子裡也像北邊老家一樣,種很多樹,夏天好乘涼,冬天好擋風。還要在院子裡養些雞鴨鵝,貓貓狗狗的,那樣,才熱鬧,又有蛋吃。再在屋後開塊菜園,不用種很多,夠我和桃根吃的就行了。”我越說越激動,好像看見了那美好的遠景似的。
最近這兩個月來,經歷的事情太多了,其壓力之大,讓我幾乎不能承受。先是母親的死,接著是新安公主兄妹不斷的騷擾逼迫,讓我對這個城市充滿了恐懼。我只想遠離,只想儘快地逃開這一切。
而寧謐祥和的鄉下,就是我心中的樂土。我的心情,就像詩經中的句子:“誓將去汝,適彼樂土。”
“我跟你一起去。”他笑看著我,很輕很輕地說。
“什麼?”我呆了片刻,然後突然明瞭這句話所代表的意義。轟地一聲,我臉上頓時燒成了一片,嘴裡語無倫次地說:“少爺別開玩笑了,少爺是什麼身份的人?怎麼可能去那種偏遠的鄉野。就算少爺願意去,家裡人也不會同意的。”
他笑得更自信了:“我家裡人不會管我這些的。你不瞭解我家,我的家庭跟別人不一樣的。父母不大限制孩子的自由,我父親自己就是個任意恣意、不拘小節的人。在家庭的管理上,他是甩手掌櫃,在孩子的教育上,他是散漫家長,”
這我完全相信,因為他父親的很多事蹟早就家喻戶曉,包括他父母的婚事,都是國人耳熟能詳的軼聞趣事,甚至還因此留下了一篇“坦腹東床”的佳話。
要是,他真的跟我一起去鄉下。以後的每天,農閒時我們一起練字,農忙時我們一起下田,然後坐在樹影蓊鬱的院子裡納涼,一起閒話桑麻,那肯定很幸福吧。
明晃晃的太陽下,有人做起了白日夢。
卷二 南浦月 (34)傳說中的“九駙馬”
秋日的陽光下,兩個無所事事的人坐在老槐樹高大的陰影裡,昏昏欲睡,偶爾睜開眼睛說上幾句話,感覺真的很好。要說呢,偶爾逃逃課也還是不錯的,所謂“偷得浮生半日閒”,指的就是這種境界吧。
雖然心裡還是有些隱隱的不安,可事情出也出了,老愁著有用嗎?不如索性放寬心,不再去想它,驚堂木先生愛咋的咋的吧。認真回想起來,今天這件事,我真沒做錯什麼。
自早上跟彩珠正式對壘,一舉壓下她的氣焰後,我就不斷地在心裡給自己打氣:無論任何事,怕是沒用的,你越萎萎縮縮別人越是欺到頭上來。以前的十幾年我一直活在父母的羽翼下,很少跟外人接觸,沒掌握跟人打交道的要領。現在總算是明白了,做人一定要勇敢,如果你連死都不怕了,誰還能奈你何?勇者無懼。
當然,接下來還有一句話是,智者無憂。這個就比較麻煩了。成為勇者嘛,只要不斷地給自己催眠就行了,人活著不就是一口氣麼?氣粗氣弱,關鍵就看自己鼓不鼓勁了,誰鼓起來不是“可上九天攬月,可下五洋捉鱉”?可是智這個東西,就不是靠主觀努力可以得到的了。
好吧,我承認,我這種心態,就叫:無知者無畏。
給自己打足氣後,我決定以後還是儘量地多“知”一些,這樣也好做到心裡有底。於是我開口問他:“新安公主一直想要下嫁你的事,你知道吧?”
他,對這位跋扈公主,真的有那麼討厭嗎?娶一位皇家公主,應該是許多人的夢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