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第2/4 頁)
陳揚讀中學那陣子曾跟著BBC一字一句地精練過英音,聽慣了不怎麼明顯的捲舌音和稜角分明的音節切換,這會兒凝神聽著葉祺圓潤的美音,倒真是津津有味。
綿延不絕,詞尾的子音全部連上詞首的母音,總覺得那歌聲裡滿溢著低迴的溫柔,異樣而新鮮的感動湧上來,勢不可擋。陳揚發覺自己脖頸僵硬,連轉過去看著葉祺唱的勇氣都沒有。這算什麼?似狂風驟雨過境,所有感官都被掀掉了平日的塑封,不可思議的柔軟敏感,一陣一陣鈍痛。
真是過分啊,連前塵往事都紛至沓來。小時候父親總會說“等你成了有故事的人,自然會懂”,可他沒有告訴過陳揚,當他遇到一個同樣被太多故事深深纏繞的人,究竟會是什麼感覺。
“his love is unbreakable
he eeling my hear jus can’ deny”
低沉音色忽然拔高進入高音區,柔和轉成了明亮,果然不是隨便拿起麥克風亂來的水準。包廂裡竟然安靜下來,有人做出了鼓掌的手勢,卻愣住,良久都沒想起該放下。
一曲終了,葉祺自己也若有所思。
好在節奏明快的舞曲很快切上來,夜重新被歡聲笑語侵佔。活動的能力一點一點回歸陳揚的身體,他猛然仰頭飲盡杯中辛辣的無色液體,澆不滅的是心底那簇迷惑的火苗。
一輪接一輪,沒完沒了地有人過來敬酒,陳揚和葉祺來者不拒,越喝越自然,連姿態都鬆弛下來。一開始大概還有點起鬨開玩笑的意思,後來大家也都在發洩連續一個多月瘋狂工作的壓抑,轉眼倒下了好幾個。姑娘們早就被還算清醒的邱礫打包送回去了,眼下沙發上橫七豎八躺倒的都是男人,一個比一個沒形象。
陳揚那點酒量最多也就算平常,陪葉祺喝了沒多少事情就反過來了,成了葉祺在替他擋酒,所以眼看著三點了還有八分清醒。而葉祺打定主意不想醉,裝進去近兩斤白酒還眸光發亮,倒也是奇蹟。
陳揚靜靜坐了一會兒,意識慢慢趨近正常狀態,感覺到包廂裡瀰漫的酒氣,不由蹙眉。葉祺看到了,低聲問:“不習慣了?”
陳揚點頭,伸手順過他手裡的紙杯放在臺子上,示意他別再喝了。
葉祺凝眸看他片刻,開口:“邱礫什麼時候走的?”
陳揚閉目想了一下,猶豫著答:“十二點不到吧。”只因太清楚他在想什麼,索性接著說下去:“他知不知道你有多大量?”
葉祺苦笑,也並不算很失望地嘆了口氣:“我寧可相信他不知道。”
那就是知道了。
他總是善良,即使世界不允許他善良的時候也是一樣。面對宏觀的外部環境,陳揚知道自己總在索取,永不知足,相對來說葉祺卻總在退守。退到無路可退,因而風輕雲淡。
陳揚忽然圈住他的肩,手臂安慰地緊一緊,一觸即收,卻不知說什麼好。
頓了很久,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你睡會兒吧,既然這幫猴子都擺平了。”
葉祺一言不發地合上眼,睫羽相交,如倦飛之鳥棲在他身邊。
陳揚把臉埋在自己掌心裡,懷著疲憊守候葉祺的氣息漸漸平緩。他太累了,其實醉一次也好。可惜求之不得。
後半夜,陳揚起身關掉了包廂裡的電源總開關,拉開一半窗讓室內混濁的暖意降降溫。
這必定不是個晴朗的日子,天色自綢緞般的黛藍漸漸泛白,雲層由遠及近地色澤轉亮。拂曉清亮的光線大半隱在淡淡鉛灰的壓抑感之中,但無論如何,它還是降臨了。
葉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了,沉默良久,夢囈般輕聲說:“面對早晨六點的太陽,總會覺得自己無所不能。”
一聽就知道不是他自己的口氣,陳揚笑笑,介面:“那是吧。”
葉祺沒有正面回答,目光渺遠望向綿延至天邊的積雨雲,只道:“我每一次面對清晨,都會覺得很無力。也許我熬了一夜,也許我剛剛清醒,但不管怎麼樣,我對這個世界都無能為力,而它隨時可以對我為所欲為。”
同樣一個人,人前可以如斯神采飛揚,轉眼又會笑著跟你說他是怎樣心灰意冷。陳揚站在他身邊目送他這樣顛沛流離,用隱忍與謙讓給自己製造一層不容逼視的光暈,站得近了卻能看見內裡的灰,一點一點染上去,幾乎已經染透了他原該熠熠生輝的靈魂。
葉祺,他連最基本的抗爭都放棄。
陳揚曾經認為自己才是歷經風雪、對人世全無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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