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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嘉玥倚在床頭翻著用了多年的西漢字典,順著剛才的話題接著問:“你覺得他們兩個真到了非君不可的程度?”
其實誰也不記得這是怎麼挑起來的,可能純粹為了將家庭矛盾外部化藉以轉移注意力,就像日本為壓制國內沸反盈天才急於對外侵略一樣,都是挺無聊但極有效的舉動。
盤尼西林捧著最大規格包裝的樂事原味大嚼特嚼,忽而想起一件原本可有可無的往事來:“你聽我舉個例子吧。大三那年,有一天我碰巧在葉祺家附近等人,時間快到了那人才打電話過來說要遲到一個半小時左右,我索性就打了聲招呼上樓去看他們了。我進門的時候他們倆一邊開著各自的筆記本打同一桌八十分,一邊還在討論問題。我在的那段時間裡他們總共說了三件事……”
嘉玥笑著抬起頭,顯然極有興趣地在聽著。
盤尼西林詭異地笑了笑:“是這麼三個話題,GRE閱讀對在評估學生學術能力方面的意義何在,美國黑人文學過度關注膚色爭端的長期現象,公司大規模併購的利與弊。”
“……這些,這些是怎麼過渡的?明明沒什麼關係啊。”
“有關係的,因為他們邊說邊舉例項。第二個話題是葉祺舉例說明GRE文風糾結的時候引出來的,第三個問題是陳揚正在看的Economiss評論文章內容。”
嘉玥實在覺得匪夷所思:“你確定這是戀人之間的談話?”
盤尼西林若有所思,久遠的回憶依然清晰恍若昨日:“他們都記得具體歷史事件的時間、人物甚至背景,提到作家就是一本接一本深談寫作風格和精神核心,那要是錄下來外人肯定以為是精心準備過的辯論賽。說實話,有的時候……”
嘉玥在他組織語言的時候適時地送上一點鼓勵:“嗯,你說。”
“有的時候我甚至覺得他們最感興趣的是對方的大腦。陳揚喜歡追究實事的內在邏輯,葉祺關注同一件事的多種解釋或解決途徑。他們會很融洽地把新聞和歷史放在家裡討論,思維方式正好互補,永遠都興致勃勃。”
“那葉祺也可以跟別人討論這些東西啊,上次我們見到的那位……嗯,沈先生?不是他的同事麼,又是讀博的校友。”
盤尼西林“咔嚓”一聲送進去一片表面積很大的薯片,十分篤定:“他當然可以,但他再也不會了。”
嘉玥搖搖頭,然後無奈地笑起來:“那他們現在這個局面……何止是杯具,簡直是餐具了。”
“人各有命吧。這話當初阮元和就拿來勸我,近幾年我才稍微明白一些。”他一邊說話一邊盯著掛鐘:“別淨說別人,還有一刻鐘你的藥就好了,記得趁熱喝。”
不大的房子裡漸漸瀰漫了滲人肌理的中藥味,灶上放著一個古色古香的小藥罐,裡面正沸騰著黑褐色的什麼藥汁。將繁育的希望寄託在草本植物的混合汁液上,這是一件聽上去就古老而荒謬的事情,但對於嘉玥這種器質性傷害而非生理構造缺陷的病人而言,林家三代醫生找遍了所有的關係也只能讓她用中藥細細調養。
嘉玥臉上的黯然之色近來是越來越掩不住了,盤尼西林嘆口氣摟住了她:“不要急,聽話,我們還年輕,再等一等也沒什麼。”
話已至此,索性一咬牙全說了算數:“或者,沒有孩子也挺好。過幾年我們外派到歐洲去就不怕爸媽跟著煩了。”
嘉玥差點跳起來,一雙漂亮的鳳眼挑出顯而易見的怒氣來:“你什麼意思啊,我天天喝著這麼難喝的東西,你現在來跟我說沒孩子也行?!”
盤尼西林站起身,用一種混雜著憐憫與瞭然的目光俯視著嘉玥,然後摸了摸她的頭頂:“你知道我什麼意思的,我只是怕你心情不好。”
俗話說年關難過,尤其是那些欠了太多世情債的人。他們在平安喜樂的人群中幾乎無地自容,於是無一例外會設計各種方案逃得稍稍遠一些。
韓奕假裝不記得這一天是除夕夜,一個人守在臨床醫學解剖室寸步不離。陳揚一覺睡到下午,然後收拾了東西打算開車去海邊。葉祺特意在前一天熬了大半夜,再加上晚上六點準時攝入的一斤半五糧液,最終成就了他預謀已久的不省人事。
當然幸福的人們還是大多數,比如阮家和林家的其樂融融,比如沈鈞彥千里迢迢前去歡聚的龐大家族。
除夕的海邊當然空無一人,杭州灣沿岸一連多少公里都沒有像樣的沙灘可供旅遊開發,可想而知在肅殺的冬夜裡是何等景象。海浪隔著遙遠的距離時聽上去很憤怒,但臨近了岸邊卻有些無可奈何地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