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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但又不是很南,也許,靠東一些。”
“上海。”
“好地方啊。”
“印象如何?”
“呵呵,我還從沒去過呢。小時候,去過幾次天津,跟爸爸出去開會,爬過一回泰山,還有,對了,北戴河,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這幾年沒出去玩過?”
“除了拉活去天津河北,每次只能隔著車窗,遠遠看著光禿禿的野地,還有高速上成排的卡車,交通事故中燒焦了的車殼子,還有屍體。”
“你最喜歡去哪兒?”
“五年前,我剛開上計程車那會兒,有一次路過百花深處衚衕,想起當年被玻璃砸傷,變成植物人的女同學就住那兒,便進去看了看。”
“還在嗎?”
“百花深處衚衕十九號丙,早成了大雜院,搭滿違章建築,住的大半是北漂。她家還在西廂房。十幾年前,拿到我家的賠償款後,她的父母離婚搬走了,聽說是分別再婚,卻把女兒留在這裡。”
“那麼多年,你都沒去看過她嗎?”
“我——害怕。”
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我明白他的恐懼,真的。
“為什麼,突然又不怕了?”
“那天是我的三十歲生日。”
“我懂了。”
“小時候,每個生日,爸爸媽媽都會給我買奶油蛋糕,那是我最喜歡吃的東西了。而自從他們死後,我已經十多年沒過過生日了。我只是,想要給自己找一個生日禮物,哪怕只回頭看一眼。”
“說……說……說……下……去……”
我有些結巴了,我想。
“老宅,只剩下她的叔叔,我不敢自報家門,謊稱是初中同學,代表同學會過來探望。”
“他讓你看了?”
“嗯,這傢伙把侄女當做累贅,恨不得早死早超生,多出間空房還能租出去。她始終昏迷在床,腦子裡殘留幾塊當年的碎玻璃。”
“她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當時,我連續開了十來個小時計程車,許多天沒刮臉,長滿胡楂子,還有幾根白頭髮,簡直就像個大叔。走進那扇狹窄的門,我看到躺在床上的她,竟還像十六歲的中學生。她的頭髮很長,幾乎拖到腰上,感覺從沒剪過。長年不見陽光的面板,白得幾乎透明。她的鼻樑很高,下巴圓潤,額頭高高的,像冬妮婭。”
“《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只是一種感覺,誰都沒見過冬妮婭,不是嗎?可惜,屋裡很臭,她叔叔把她當作了一具腐屍。到處是灰塵和蜘蛛網,比牲口棚還糟糕。床腳下襬滿尿盆,牆上掛著成人尿布啥的。他們家每月出八百元,請個外地保姆來照顧她,每天兩個小時——我猜,當年我家賠償的五十萬,早被哪個傢伙花光了吧?”
對面有車開著遠光燈過來,照亮“馮唐”的臉,有些發紅。
他也打了遠光燈:“誰能想到呢?雖然,是個植物人,但除了輕微的褥瘡,就連例假都是準時的。”
“哦?”
“每個星期,我都會去百花深處衚衕。雖然,我自己家亂得像個狗窩,除了爸爸留下來的藏書,就是幾十個行動硬碟,你懂的。但在她的小屋,我賣力地打掃,清除多年塵土,把每塊玻璃都擦乾淨。我從淘寶上買了許多東西,專找少女喜歡的網店,比如泰迪熊的窗簾啊,HELLO KITTY的髮卡啊,還有掛在她床頭的SD娃娃。我買了幾盆花放到窗邊,關照保姆每天澆水。”
眼前浮起這幕奇怪的景象,一個像大叔的計程車司機,每週去百花深處的四合院裡,照顧植物人的蘿莉,雖然他們兩個年齡相同。
“她怎麼吃飯呢?”
“透過鼻子——我自學了護理,把雞和魚肉調成糊,加上新鮮水果和牛奶,兌成營養流質,灌進一根管子,再透過她的鼻孔塞進胃裡。聽起來很噁心吧?時間久了,自然習慣。”
“你幫她擦身嗎?”
“這個……”問到了要害,他沉默片刻點頭,“一開始不敢,但後來我發現保姆偷懶,也就親手幫冬妮婭翻身和按摩了。”
“冬妮婭?”
“嗯,我喜歡叫她冬妮婭,再也改不了口,抱歉。”
“你沒感覺不好意思嗎?畢竟男女有別。”
“當然,很不好意思。但後來,就沒有這種感覺了。就算我給她換尿布,也沒有絲毫的……沒有生理反應,別想歪了。”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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