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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滿嘴酒氣而來不及卸妝的女孩子們搶計程車嗎?
一輛空車過來。
並不指望能攔下,前頭還有三撥人伸出胳膊。紅色的現代索納塔,卻無視所有人,只在經過我面前時,急剎車。
我還沒招手,計程車右前車窗搖下,露出一張男人的臉。滿世界的噪音裡,他沉鬱的聲音:“喂!上來嗎?”
白痴般,我愣了。幾個傢伙衝上來搶,我才拉開紅色車門,坐進前排副駕駛座。司機一言不發,穩健起步,甩下後面一群罵孃的文藝青年。
晚八點半,開上東三環主路,我意識到還沒說目的地。
“師傅,我去……地安門。”
沿著工體北路、東四十條、地安門西大街,是條直線,但要經過帝都最堵的幾個點,何況在反方向。不曉得是領導微服私訪,還是出了什麼事故,東三環已成巨大的停車場,車尾此起彼伏的制動燈,渲染得如同紅燈下的東莞。
計程車司機,三十多歲,不似印象中的北京的哥。更像三國裡說的,目似朗星,鼻若懸膽,下頜豐滿,居然有幾分像那個誰……馮唐?
馮唐的親兄弟或堂兄弟還是表兄弟?不對,就是馮唐吧?
“你相信,人有前世嗎?”
他問我,聲音很有磁性。
副駕駛座的擋風玻璃後,我的臉和眼睛,藏在光亮與陰影間,漸漸變形,想必。
我不答。
車子往前開了兩步,“馮唐”轉了轉方向盤,淡定說:“對不起,打擾你了。”
窗戶關緊,車封閉性不錯,幾乎聽不到外面噪音,我望著三環上燈光汙染的夜空,終於對司機開口:“能問你個問題嗎?剛才,那麼多人招手,你卻停在我面前,為什麼?”
“遠遠看你,覺得有緣分。”
這話說得我臉紅心跳。莫非,是我遺世獨立而不揚手,惺惺然有上古名士之風?去你媽,扯什麼蛋?
不敢正眼看“馮唐”,眼角餘光瞥去,怕他是個男同志,開著計程車尋找同性獵物,難道我看起來像彎的?需要在額上貼“直男”標籤嗎?
我開始注意車內的一切,比通常計程車乾淨。眼前就是駕駛員卡片,印著某張男人的照片,再看現在開車的“馮唐”,兩張臉,天壤之別。
黑車?心底叫苦不迭,坐他身旁豈有完卵?
他開啟車載音響,北京人民廣播電臺的小說連播……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馬達睜大著黑色的眼睛,駕著他的計程車,在籠罩著黑色的馬路上飛馳著。此刻,他正靜靜地聽著電臺裡的播音,這是一首顧城的詩。
這幾天,他的腦子裡全都是那雙黑色的眼睛,那個叫周子全的男人,死在他面前時的眼睛。
神在看著你。
他的嘴裡默默地念著這句話,卻始終都無法理解這句話裡所包含的意義,難道真的有一個無所不在的神靈,高高在上地監視著他嗎?不,這句話裡一定隱藏著什麼東西,或者,這是一句沒有說完的話,還有很多話永遠藏在了死者的心裡。
晚上九點,馬達開到了他曾經度過兩個夜晚的那棟小樓旁。
她到底是誰?
“這個小說寫得很一般。”
開車的“馮唐”把電臺關了。
我的臉頰一陣發熱,因為那是我的小說,很多年前寫的,主人公叫馬達,是個計程車司機。
“兄弟,你是做什麼的?”
我給自己編造了一個職業:“推銷員。”
“推銷員?很辛苦吧。”
“當然。”
“您不是北京的吧?”
“嗯,不是啊,來出差的,推銷員嘛,全國到處跑。”
“去地安門幹嗎?”
這他媽是公安局的反恐規定嗎?每個乘客必須說出去哪兒的理由司機才能拉?
見我沒有反應,“馮唐”頓了頓說:“我是在地安門長大的。”
“難得。”
有些累了,我耷拉眼皮,靠在座椅上,惜字如金。
“我們家有座獨立的小四合院。有我,爸爸媽媽,還有奶奶,一家四口。北房三間,東西廂房。院子裡有棵老槐樹,夏天我常爬上去掏鳥窩,冬天從屋頂上掃下雪來,堆個小人不成問題。我爸愛養鴿子,大大小小几十隻,每天早上起來放飛,天黑前準保全都回來。”
“房子還在嗎?”
“奧運會那年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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