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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可以切除舌頭,但無法切除腦子。
他已追悔莫及,早知如此,不如當時就死了乾淨。
一週前,沒有舌頭的“話癆”,病入膏肓,奄奄一息。他從加護病房裡逃出來,給我準備了請柬,一邊在手背上插著輸液針頭,一邊躲在餐廳的鏡子後面看我。
當天凌晨,在碼頭邊的停車場裡,人們發現了他的屍體。
根據停車場的監控記錄,杜俊坐進了我的車,我們筆談了大約兩小時。然後,他獨自下車。就在我駕車駛離的同時,他虛弱地暈倒在黑暗角落,再也沒有起來過。
那一夜,我和他擁抱道別,其實,就是他的永別。
而他寫給我的那些故事,絕大部分都出自杜撰,也成了他的絕筆。
而我,是他生命中最後見到的人。
真相說到這裡,我已徹底明白了——大師兄只是想在臨死前,再捉弄我一次。
不得不承認,這傢伙的演技長進了。
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思想境界,才會用繩命來表演呢?
廚師還告訴我一個秘密——所謂“夜宴”,是用來欺騙富人的。
其實,“美人掌”是豬手,“窗籠記”是豬耳,“舌尖”就是豬舌頭,只是偽裝成人體形狀,加入獨特的人工色素與調味料,使得具有人肉的色香味。而遊艇上全部的食材,實際價值不超過兩百塊。
說到此處,哀樂響起,杜俊的員工們紛紛向老闆鞠躬。可見他管理團隊還算成功,至少大家都念他的好。
而我沒有鞠躬,而是繞到黑色幃幔背後,看到了水晶棺材裡的死者。
毫無疑問,這是一具屍體,雖然化過妝容,但仍與活人有著明顯區別。
“話癆”終於死了。
我的手指,隔著玻璃,冰冷到燙手,放在他嘴唇的位置上,裡面已沒有了最重要的那一部分。
哀樂聲結束,大家瞻仰遺體,有人捧著個陶瓷圓罐,彷彿大師兄已被燒成灰了。
廚師旋開罐蓋,小心翼翼取出個玻璃瓶,泡滿了酒精之類液體,還有一枚舌尖。
他說,杜俊在完成切舌手術之後,向醫生要回了自己的舌頭,用酒精泡在玻璃瓶中。
忽然,我想起前清的老太監們,用石灰罐珍藏自己的命根子,一輩子。
根據杜俊的遺囑,這枚舌尖將作為最後的禮物送給我。
操,怎麼不送我一艘遊艇呢?
話雖如此,我還是接過這瓶遺贈,看著玻璃瓶內壁之中,被酒精泡得脹大的舌尖,充滿癌細胞發黑的肉質,居然依舊有些眼熟。
半小時後,我目送大師兄杜俊被塞入火化爐。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但是,對我來說,至為遺憾的是——再沒有人以裝死來欺騙我了。
我把“話癆”的舌尖捧在手心,這是他留在這世上的最後一部分。
6
“話癆”被燒成灰燼的次日,恰逢週日,頭七。
清晨,六點。我來到黃浦江岸,遊艇碼頭。天矇矇亮,曉風,殘月。
獨一無二的黑色遊艇消失了,聽說是被杜俊的債主拍賣了。
空蕩蕩的碼頭上,只有若干流浪貓在覓食。附近常有人捕捉野貓煮了吃,或者送入街頭大排檔變成烤串,偽裝成羊肉或牛肉……
我開啟手裡的玻璃瓶,將浸泡在酒精中的舌尖,傾倒在碼頭的木質地板上。
幾隻飢餓的貓,循著氣味奔來,圍繞幾圈嗅了嗅,就將“話癆”的舌尖分而食之。它們在角落裡打作一團,地上只剩一攤酒精痕跡,依稀還有某個人的氣味。
我想,這是他和它最好的歸宿。
痴痴看著江上風景,當我轉頭離去之時,發現身後站著一個年輕女子。
白風衣,黑長髮,如雪容顏,很想問她要個微信或QQ號。
可我不知道,她究竟是在看我,還是看我身後的江面,抑或那艘消失了的黑色遊艇。
風,吹亂她的長髮。她伸出右手,五根手指,纖長白嫩,天生適合鋼琴,象牙梳齒般,捋過額前髮絲。
然而,她的左手,始終隱藏在袖管深處……
閉上眼睛,不敢再看下一秒,我的手腕、雙耳、舌尖都莫名地刺痛。
吃貨們,小心舌尖。
第3夜 狂派與博派
霸天虎撤退。
我會回來的。
——威震天(Megat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