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蠻拼的了,決定步行前往喀什市中心,距離大約兩三公里。剛出賓館那條路,稍嫌荒涼,無甚人家,惟樹叢高牆。維吾爾男人們出沒,三三兩兩路邊聊天,或騎摩托電動疾馳而過。
出門前,我發了條微博,無非是白天拍攝的喀什照片,很快有不少評論。有朋友提醒我注意安全,遇到急事呼叫@老榕搭救。好吧,他絕對想不到,我們會在深夜行走在喀什街頭。為了不讓你們擔心,不發微博了。我相信自己逃跑挺快的,抄傢伙反抗的能力也是有的,不至於再發生昆明火車站那種事。或許,這是男人渴望冒險的本能。
拐過一個路口,遠遠望見亮著彩燈的摩天輪。我喜歡,看過《謀殺似水年華》的懂。
為了打破緊張的氣氛,我想起甫躍輝是雲南人,便說,九十年代,有部電視劇很熱,葉辛的《孽債》,你肯定知道。講一群雲南孩子到上海,尋找各自爸爸媽媽——都是跟當地人結婚的上海知青,當年為了回上海拋下孩子,留下一筆孽債終究要還的。
那年頭,我們班裡有許多回滬知青子女,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同學,大部分來自江西、安徽,也有從更遙遠的黑龍江和雲南來的。
至於遠到無法想象的新疆,只有一個,她來自喀什。
她是初一那年來的插班借讀生。
我記得,她有雙大眼睛,很長的睫毛,臉頰紅撲撲,烏黑長髮披到肩上。尚是寒冬,大家裹著厚厚的衣服,她依然顯出身材,比別的女孩發育得早。
班裡每個同學都有綽號,她很快有了“古蘭丹姆”這個名字。大家先叫她新疆妹,後來學校放了部老電影《冰山上的來客》。九零後不懂的。
其實,她是漢族,姓李,叫李曉夢。
跟許多同學一樣,她的父母也是上海知青,到新疆多年早已紮根,便讓孩子回來投靠親戚借讀,若運氣好還能報上戶口。
她的學習成績一般,並非不認真聽課,而是從新疆轉學過來跟不上。她不愛說話,上海話的水平糟糕,普通話都有一股新疆味。她很少跟別人玩——連我這個感覺遲鈍的男生,都能看出女生們故意孤立她,大概是她過於漂亮緣故。
第一個學期,學校春遊,在兩公里外的長風公園。老師要求每個人表演節目,想到班裡有個新疆來的,說她一定會唱新疆歌,跳新疆舞,要是穿上新疆人的衣服裙子,戴上小帽子,肯定很給老師扎臺型。
李曉夢說自己不會唱,更不會跳,從沒穿過新疆人的衣服。大家都不相信。她說,如果一定要她上臺表演,可以吹笛子,就是江南絲竹的那種。
可是,我們班已有了一個笛子獨奏的節目,那就是我。
春遊那天,長風公園大草坪,少先隊員雕像前,我當著全校師生,用笛子吹了一首《婉君》。
“一個女孩名叫婉君,她的故事耐人追尋,小小新娘,緣定三生,恍然一夢,千古傷心。一個女孩名叫婉君,明眸如水,綠鬢如雲,千般恩愛,集於一身,驀然回首,冷冷清清……”
說實話,那首瓊瑤劇裡的曲子,我吹得實在糟糕。可我不知哪來的自信,一點都不怯場,似乎整個公園都傳遍我的笛聲。
唯獨,在坐滿草坪的幾百名同學裡,當目光掃到我們班的“古蘭丹姆”身上,看到她一臉幽怨的表情,就讓我立馬吹錯了兩個音。
“蔡駿,我猜你一定喜歡上了她。”
二十多年後,遙遠的喀什的夜,走在我身邊的甫躍輝如是說。
我不知該如何回答?
經過一座大橋,豁然開朗,橋下是寬闊的東湖,難以想象在這南疆的沙漠中,還會有這麼大片的水面。更遠處幾棟高樓,另一邊高臺民居。土黃色的千年建築,倒映水面,穿越的感腳。
橋上走過幾對情侶,一看就是漢人,還有外國遊客,我們放心了。
一路有驚無險。穿過摩天輪下的橋洞,來到喀什人民廣場,最醒目是尊毛主席雕像——中國現在僅存的幾座廣場毛主席像之一。
深夜,高高的臺階上,坐著兩個維吾爾族青年。我和甫躍輝也坐下來,遙望廣場對面,類似金水橋的建築,前頭停著一排警車和軍車,許多特警正值勤。大街依然車水馬龍,只是行人稀少。
我們坐著聊天。
在喀什的毛主席像底下,甫躍輝說著靠近緬甸邊境的雲南農村的種種生活,而我說起剛在《上海文學》發過的一篇小說《北京一夜》——有段情節是我讀初中時,不小心碰落塊玻璃,從教學樓頂掉到操場,幸運的是沒砸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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