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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皮子有些奇怪。一般來說,獵人賣皮子,都會斬去頭腳,只留下一張皮子,把皮子一卷,隨便塞進一個大蛇皮袋裡,外面塞一床破被子,往座位底下一塞,絕對不會有人注意。
像這張皮子,把四個蹄子和腦袋都儲存得完好無缺,需要很複雜的鞣製工藝,除非買主指定要這樣的皮子做標本用,否則獵人才不會犯這種傻勁,做這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這獵人,估計是和以前的主顧鬧翻了,這才溜街找賣主,不想被我給撞上了。這些皮子,我當然收。但是這張全副頭腳的皮子,我也只給一般的皮子價錢。老子是賣皮子的,又不是賣標本的,就這個價,他要是不樂意,就讓他自己帶回家唬孩子玩去吧!
這樣想著,我手底下也沒閒著,先把皮子細細摸了一遍,又聞了聞,心裡就有數了,全是一等一的好貨色。皮草這東西,造假很難,假貨總有一股難以掩蓋的化學味道。行家用手摸一摸,再聞一聞,就知道真假了。這些皮子不用看,我一經手就知道,新皮子,地道貨色,一轉手價錢就能翻幾倍,賣出去簡直像吐口痰那麼容易。
我咳嗽了一下,先說了幾句場面話,然後話鋒一轉,想跟他談價錢,沒想到他卻擺擺手,說先不談錢,反而問我能不能搞到噴子。
我一愣:“噴子?”
他急切地問:“不光噴子,洋炮,燒火棍,都行!只要能弄到炒麵!俺給現錢,用禳子頂也成!”
我抬起頭,沒有說話,直勾勾看著他。
馬三一直在旁邊站著,眼睛火辣辣盯著這些皮子。鋪子裡,像這樣的皮子一件也沒有了,急需補充貨源。這些東西,在他眼裡根本不是皮子,都是一捆捆結結實實的大票子。他見我突然冷下臉,搞不懂怎麼回事,在那兒不停跟我使眼色。
別說使眼色,他就是把眼珠子擠下來,我也不能答應。這人有問題,他的皮子不賣錢,想換槍。這噴子是短槍,燒火棍是獵槍,洋炮是自制的土槍,炒麵是子彈。他的意思很明確,這批皮貨想換成槍,槍支型號都不限,只要有子彈(炒麵)就行!
他這句話犯了規矩,於道上也不通。
我是做皮貨生意的,收皮子,也賣皮子。至於你皮子的來路是什麼,偷來的,搶來的,犯不犯法,我一概不管。這是皮貨行的規矩,沒問題。但是你要用皮子換槍,這不行。且不說販賣槍支是大罪,這也不合皮貨行的規矩。別說我沒有,我就是有,也不敢賣給他呀!
這種事情,他不可能不懂。
我心裡頓時咯噔一下,這人會不會是便衣,故意裝成老獵人想詐我?我腦筋迅速轉著,收購違禁皮子還能裝傻充愣混過去,頂多就是罰錢,倒賣槍支可是大罪,要吃牢飯的!
那人也不傻,他明白我的擔心,直截了當地說:“掌櫃的,你莫慌。有人介紹我來,說你有路子,能搞到槍。”
我警惕地問:“我一個做買賣的,有什麼路子……誰介紹你來的?”
他說:“老孔。”
我有點糊塗:“老孔?哪個老孔?”
“孔……孔旗。”
“操!是狗日的孔老八!”我終於放下心,一面在心裡狠狠罵娘。
孔老八是我一大學同學,人挺能折騰,畢業後去了南方打工,成天攛掇我跟他做生意。這小子,嘴上缺個把門的,貓尿一灌多,什麼八不沾邊的屁話都往外吹,屎殼郎都能被他煽呼成大卡車。我這邊的事情,肯定是被他酒後吹出去了,這孫子,不是把我往火坑裡推嗎!
七八十年代,買槍容易,長的、短的、軍用、民用的都有。軍用槍支是戰爭年代留下的,民用的有打鳥的氣槍、自制的火藥槍。那時候,天南海北都能買到。東北買槍去滿洲里;西北去青海;東南去隆德、貴州松桃;京津這片,去河北著名的箱包市場白溝。這裡多說一句,當年的白溝不僅賣箱包有名,賣槍一樣名聲在外。
聽東家說,雲南一些邊境地區更要命,那才叫猖狂。
他們賣槍跟賣白菜沒區別,面前擺著一個大籮筐,籮筐上蒙著一塊紅布,籮筐上面堆著幾顆大白菜,底下全是槍,長的短的都有。賣槍的人就蹴在籮筐邊吃煙,看起來像個最普通的菜農,交易全是特定的手語。買家伸手去籮筐裡摸一摸,和賣家兩人一個袖裡乾坤價錢什麼給談定了。這種事情,圈裡人幾分鐘就搞定了,外人根本進不去那個圈子。
這些都是老皇曆了。20世紀80年代末,國家收緊槍械管理。1996年,頒佈了《槍支管理法》,大規模清繳民間槍支。這幾年,幾乎所有販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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