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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邊傳來訊息,皇上……皇上他”蘇麻看了看孝莊,又看了看東珠,終於未敢貿然回稟。
孝莊面色一凌,頗有些不悅:“什麼天塌下的事儘管直說,小輩兒面前,萬不要跌了臉面。”
蘇麻喇姑把心一橫,低下頭,如同耳語般:“皇上把玉璽交給鰲拜了!”
砰的一聲,孝莊手裡的一百零八顆佛珠被扯斷,一顆顆滾落在地上。
孝莊神色大變,幾乎失語。
乾清宮中。
鰲拜誠惶誠恐地抱住玉璽和詔書,甚是感慨地看著康熙,眼中同情、遺憾、失望和意外等多種情緒交織:“皇上這是將退位詔書都寫好了嗎?”
康熙:“鰲公看了便知。”
說完,康熙重新落座。
鰲拜畢恭畢敬地開啟康熙的詔書,一目十行看著康熙詔書,而後,猛地抬起頭,一臉愧疚和心虛地看向康熙:“皇上……這是?”
康熙一臉平和之色:“鰲拜,念出來!”
鰲拜有些失魂地搖了搖頭:“奴才念不出來。”
“那好,朕背給你聽。”靜謐的大殿內,康熙一字不差地將詔書中的文字誦出。
“朕,愛新覺羅玄燁,生於順治十一年三月十八日,母為庶妃,不為先帝所愛,故自幼出宮避痘,未在父母膝前承一日之歡,乃至父崩、母喪,於國難之際承襲帝位。這帝位並非是朕自己奪來、搶來、求來的,而是上天所賜、祖宗所傳,乃天經地義之順舉。朕自登基以來,飽讀詩書,日夜苦學,從不自欺。八歲未滿,四書史籍既已通貫,帝王政治,聖賢心學,六經要旨,無不融會。勤於政事,愛民如親,朕何曾有過一日疏怠。然偏有佞臣賊子覬覦皇位,汙朕不賢不明,實則鴻鵠之志不與燕雀相聞。皆因你等只顧眼前,胸無天下。朕心中的天下,不僅滿洲一隅,而是滿、漢、蒙等眾族一家,裁撤三藩,收復臺灣,華夏一統。”
康熙背誦到此處,停下來,注視著鰲拜:“鰲拜,你說,朕的想法有錯嗎?”
鰲拜此時彷彿已經被人抽去了半身的力氣,神色有些恍惚,但還努力強打精神,因為他實在不想承認自己看錯了眼前的皇上,他曾經一直認為這位皇上比當年的順治更為平庸,於治國理政上不僅平庸無才,且性情更為乖張難馴,再加上太皇太后的控制,若朝政交在他手上,大清前景堪憂,所以,私心也罷,公義也好,他才會心生異想。可是看到這份詔書,他分明有些恍惚了。
人,最難面對的是自己,最怕承認的是自己錯了。所以此時的鰲拜,還想奮力一辯。
“皇上想得雖好,可滿人想著滿人的心事,漢人打著漢人的算盤,蒙古懷揣蒙古的主意,天下何來一統?”鰲拜將癥結丟擲。
康熙神色坦然:“若我滿人總像竊賊對待贓物一樣對待江山社稷自然辦不到,只有把中原沃土當作自己的家,把漢人當作家人才行。漢人是天下最豁達的族群,他們能包容所有的種族,能接受所有的文化。所以滿漢一家的關鍵是管好滿人,讓滿人守規矩,知進退。而要天下一統僅有滿漢一家還不夠,還有滿蒙一家,蒙漢一家,最後是天下一家。”
鰲拜搖頭:“皇上太過紙上談兵了,漢人種田為生,蒙古以遊牧為業。北方苦寒之地的族群歷來可憐。他們只有牛羊草原,隨便一場暴雪、瘟疫,就可能讓全族陷入絕境。因此他們必須與中原易貨,可漢人對北方外族恐懼,拒不交流。那北方族眾就只得搶掠。這遊牧與農耕習俗相差甚遠,想要和平共處,太難了。”
康熙:“是難,但絕非無路可行。中原農耕以土地為根本,我們就依秦朝商君法令實行郡縣制,管住了地也就管住了人。而蒙古遊牧居無定所,逐水草而居,那麼我們就管住人,以滿八旗為正規化實行管理。總之,朕要讓大清各族親如一家,不讓長城再隔斷南北,凡我大清疆域內,百姓皆可自由往來,自由貿易,互通有無。再者,我大清版圖內不能國中有國,三藩設立是我大清立國時的非常之舉,眼下天下太平,必須革除舊制,國內政令一統。至於臺灣,不能總讓它孤懸海外。這些內憂與邊患,朕一件一件都要辦妥。”
鰲拜在心底長嘆,這些,的確是他曾經飽受困擾卻又未得其解的政治難題,想不到在年輕的天子心中已然早有主張。
鰲拜心頭湧起一絲悵然,隨即被深深地無力感所包圍,可他還是不想承認自己輸了,在政治上,在眼光和格局上,輸給一位少年。
於是,他又問:“皇上這些方略固然遠大,可國庫空虛,哪兒來的錢糧實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