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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夫提著燈籠經過,咚——咚咚咚。
四更天了。
再過兩個時辰就該開城門了。
再有兩個時辰,他就會被人發現了。
再有兩個時辰,他就要死了。
林芳洲害怕極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既不想害死他,也不想害死她自己。難道這世上,就沒有一個兩全法嗎?
就算有,也等不了了。因為他就要死了。
他要死了,他要死了……林芳洲不知道自己吃了什麼迷魂藥,她突然抓起衣服跑出去,鑽出城牆,一直跑一直跑,跑到河邊。
他還站在那裡,連動作都不曾變過,彷彿他是一尊雕像,在這天地洪荒之中靜立了千年。
林芳洲跑過去,解掉繩子。她不敢看他,只是埋著頭,小聲說道,“走吧,我們回家。”
說著拉起他的手。
他站了太久,早已雙腳發麻,邁一步,差一點摔在地上,好在她拉著他。
林芳洲於是將他背在背上。
夜有些涼。方才跑得太急,出了一頭汗,現在河風一吹,竟吹得她打了個噴嚏。打完噴嚏,林芳洲問道:“我說,你冷不冷啊?”
她也不指望他回答。
突然,嘀嗒——嘀嗒——
她感覺有熱燙的液體滴在臉上,一滴一滴,雨點一般。
然後,她聽到耳邊一個聲音說:“謝謝你。”
第6章
那之後林芳洲一路都沒說話。
兩人回到那四面透風的屋子時,那孩子突然說:“對不起。”
林芳洲有些咬牙切齒:“所以,你一直都在裝傻?”
“嗯。”
“原來你他媽的一直在裝傻?你差點害死我!”
“對不起。”
他像個八哥一樣只會重複這一句話,夜色中他的身形顯得有些單薄,身姿卻是倔強的。
林芳洲絲毫不懷疑,如果再讓他選一遍,他肯定還是會裝傻。她忍著暴打他一頓的衝動,冷冷問道:“為什麼裝傻?”
“我……多年來屢陷險境,已無人可信。”
“吹牛吧你就!你才多大,你就屢陷險境?”
林芳洲話一問出口,就覺得自己這質疑站不住腳——這臭小子正被人追殺呢!
她輕輕吐了口氣,莫名的,心中那股憤怒竟消散了不少。也許……他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林芳洲又問:“你他媽到底是誰?!”
他仰著頭看她,輕聲問道:“你真的要知道?”
“我……”她突然有些不確定。
好奇心,誰都有。可這個小子的來歷有點可怕,林芳洲不確定自己一旦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後還能不能睡安穩,還能不能裝得毫無破綻,還能不能……
“算了算了,”她擺了擺手,“誰關心你是從哪個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他突然輕輕嘆了口氣,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喃喃道,“其實,你不該回去找我的。”
“你說什麼?”
“沒什麼,睡吧。”
……
果然人還是要做好事才能睡得安穩。林芳洲這下半夜睡得很熟,次日天光大亮時,她才被胡餅的叫賣聲吵醒,睜開惺忪的睡眼。
那小傻子也已經醒了,不,現在不該叫他小傻子了,他比猴子都精。
林芳洲打了個哈欠,問他:“我說,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你想叫我什麼?”
“那我就叫你‘元寶’吧。”
“……”
“怎麼,不喜歡?”
“能不能,換一個?”
“哦,那就‘二筒’吧。”
“……我選元寶。”
林芳洲坐起身,聽到窗外賣胡餅的貨郎還在吆喝,聲音特別脆亮:“胡餅嘞——剛出爐的胡餅——又香,又脆,又大的芝麻胡餅——”
她吞了一下口水,隔著紗窗的破洞喊道:“賣胡餅的!”
“誒!小娘子可是要買胡餅?”
“你爹才是小娘子!睜開你的狗眼看看!”
貨郎心想,你隔著紗窗,我便是千里眼,也不能隔空視物。他脾氣好,也不和顧客抬槓,此刻只管賠笑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小官人莫要和小人一般見識。你要幾個胡餅?”
“你有幾個?”
“還有十五個,今天就剩這麼多,賣完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