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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芳洲又嘶吼了一會兒,最後無力地癱坐在地上,神色灰敗。她喃喃說道,“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他……”
她又心虛又愧疚,又憤怒又無力,呆呆的自言自語,眼神空洞,不一會兒竟淚流滿面。
臉上突然有涼涼的異物感。林芳洲收回目光,見那小孩蹲在她面前,正抬手擦她的眼淚。他的手很涼很軟,小小的,動作緩慢,固執地在她臉上擦了又擦。
林芳洲定定地看著他,看著他那雙漂亮、乾淨、無辜的眸子,冷冷地說:“你究竟是誰?”
……
林芳洲把一條越冬的被子拿到當鋪,換了兩百文錢。她的被子用了才兩年,連個補丁都沒有,那當鋪夥計還一臉嫌棄,只給她兩百文,愛當不當。
兩百就兩百罷。現在剛入夏,冬天還早著呢,等她慢慢贖回來。
拿著這錢,林芳洲先去了陳屠戶家,撂下一百八十文,“陳大哥,我的一點心意,給衛柺子買一口好點的棺木吧。”
陳屠戶被這些錢驚得兩眼發直,“這是真的?不會是偽造的吧?那可是要殺頭的!你莫來禍害我。”
“是真的。若是假的,便教我終生不舉。”
在男人看來,“終生不舉”是比五馬分屍還要惡毒的誓言,他們哪裡知道,林芳洲不管是否違背誓言,這輩子都是“舉”不起來的。
陳屠戶便收了錢,卻還有些疑惑:“你怎的突然發了善心?這不像你。”
林芳洲狀似漫不經心地揮了一下手,答:“最近手氣太臭,想來是我陰德有虧,不如趁此機會做些善事,也好助我撈回本去。”
陳屠戶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你早晚死在賭場。”
林芳洲笑了:“我若真的死在賭場,還得勞煩陳大哥幫我湊錢發喪。”
“滾你孃的!你若真死了,我放兩天兩夜的炮仗慶賀!”
……
衙門很快驗完屍,讓陳屠戶把衛柺子的屍體領走。衙門做事從來憊懶,這次效率如此之高,讓林芳洲感覺怪怪的。
衛柺子的死,使她有點草木皆兵。
林芳洲本來是真打算給衛柺子打幡摔盆的,人家的性命都折了,她給他做回兒子也沒什麼大不了。只是她轉念一想,做得這樣明顯,萬一被人察覺,她小命豈不是也要摺進去?
阿彌陀佛,死一個總比死兩個好……衛柺子啊衛柺子,冤有頭債有主,你若真想報仇,便去找那個小傻子……我多給你燒些紙錢,你在陰司好好玩樂,不要惦記著回家了……
傍晚,林芳洲從墓地回城,見城門裡有人放著擔子賣饅頭:“饅頭嘞,香香的羊肉饅頭……”
林芳洲吸了吸鼻子,問道:“那饅頭,多少文一個?”
“三文一個。”
她走過去,望擔子裡看了看,擔子裡只剩下三個饅頭。林芳洲便道:“我全買了,你給我算便宜點。”
“大郎,我這是小本生意,你體諒則個。”
“那算了。”
林芳洲轉身要走,那賣饅頭的小販卻突然叫住她。他取出一個油紙包,說道:“大郎且慢。有個饅頭掉在地上,沾了些灰塵,不敢髒了顧客的嘴,我本想拿回家自己吃。大郎若不嫌棄,這一個便算是饒上的,可好?”
林芳洲心下竊喜,面上卻紋絲不動的,矜持地點點頭:“罷了,雖不能吃,拿回家餵狗也好。”
小販便高興地把另外三個饅頭也包起來,兩個油紙包都給了她。林芳洲抱著滿懷的羊肉饅頭,身上竟洋溢起暖融融的幸福感。路過賣炊餅的老婆子時,見那老婆子眼巴巴地看著她,她毫不含糊,摸出一枚銅板拍下:“還錢!”
落在地上的饅頭只沾了些灰,撕掉皮還能吃。林芳洲一邊剝皮一邊吃,生生把饅頭吃成了烤紅薯。
回到家時,一個饅頭剛吃完。本來心情挺好的,可是一看到床邊坐著的小傻子,林芳洲立刻拉下臉。
“你怎麼還沒死啊。”她說。
他要是沒能醒過來多好,她挖個坑把他埋了,神不知鬼不覺,好過現在擔驚受怕的,生怕哪一天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掛在了房樑上……
小傻子也不說話,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手中的油紙包。
林芳洲拿出一個饅頭來逗他:“吃不吃?吃不吃?”
滿以為他會像個哈巴狗一樣撲上來,然而他卻老神在在地坐著,就算目光中充滿渴望,卻並無半分動作,坐姿端正優雅,即便是待在那張破床上,也給人一種氣度不凡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