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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她不得不小跑著跟上。一路無話,出得公主府,那些千戶和番子都沒入他法眼,倒是一眼瞧見了對面衚衕裡的樓越亭。
堂堂儲君,沒有主動和人搭訕的必要,只需靜靜站著,自然有人過來請跪安。
果然陰影裡守候的人知道無可避,上前來掃袖行禮,太子掖著手,聲氣兒很溫和,“樓將軍怎麼也在呢?”
樓越亭是不卑不亢的脾氣,也沒有刻意找藉口的必要,一板一眼回稟:“臣是受樞密院副使所託,公主府畢竟不是等閒之地,擔心宿大人不能全身而退,特在外候著。”
太子意味深長地點頭,“宿星海為這妹子操碎心了,恰好孤也是,所以很能夠體會他的心情啊。”
所有人都在品味太子話裡的含義,這句“孤也是”,到底是指他像個哥哥一樣關心暇齡公主呢,還是像宿星海一樣,關心宿星海的妹妹?
星河低著頭一言不發,可能這世上只有自己能解讀太子此刻的心情。連“孤”都用上了,如果沒猜錯,這主兒正琢磨怎麼在越亭面前抹黑她。她心裡七上八下,“主子,您不是還有晤對嗎,臣送您回宮吧。”
太子露出一點含蓄的笑,“天兒還早著呢,你忙什麼!有什麼話,夜裡再說不遲。”
第19章 細音角暮
她就知道會是這麼個下場,他這回又是有預謀的,八成知道樓越亭陪同,他心裡不舒襯了。人來得莫名其妙就算了,還特特兒說些有歧義的話好叫人誤會。原本她是一點都不在乎的,不相干的人怎麼議論她都懶得搭理,可這回偏偏是在越亭跟前。她有種掀尾露腚的難堪,不過想留個像樣的朋友,怎麼就那麼難!
她覺得自己快要氣死了,原本已經凍白的臉,在越亭的注視下愈發顯得慘白。太子見她變了臉色,暗中惱恨,愈發添油加醋:“想是昨兒回來得太晚,夜裡又沒睡好,身上不舒服了。”作勢咬唇琢磨,“難不成到日子了……那更不能累著,差事交給徐千戶他們,你回去歇著吧。橫豎拖了這麼久了,也不急在一時半會兒。”
星河已經沒法聽下去了,眼前直冒金星。什麼到日子了?他知道她的正日子是哪天?一個從沒沾過女人的,怎麼能懂這些,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被點了名的徐行之忙收起竊笑,暗道早就料準了要不妙,沒想到這麼快就追來了。太子爺果然還是年輕了,年輕爺們兒理政雷厲風行,情字上到底欠火候。也難怪,至今房裡只有這麼一位,不肯當內命婦,偏還愛做官。看來太子爺面兒上風光,心裡苦啊,要不然也不會冒著西北風,趕到缸瓦市來了。
怎麼弄?三位都是人物,沒有他們插嘴的份兒,能撤還是趕緊撤了吧,避開風頭好保平安。徐行之垂手上前,悠著聲兒對上司說:“殿下的話在理兒,大人連著忙了好幾天了,今兒就回去歇著吧。餘下的事,交給屬下們辦,必定給大人辦得妥妥帖帖的。”
回去休息當然不是壞事,如果太子就此跟她一道走也就算了,她怕的是把她打發開,他倒留下了。然後越攪水越渾,到最後直接嚇跑了樓越亭,讓他連瞧都不再來瞧她了。
她抬了下手,“我不累,到了這個裉節兒上,不能因小失大。”
這是公然叫板?太子的眉峰輕輕蹙了下,不過他是個有風度的人,大庭廣眾下還是要給她留點面子的,“姑娘家的身子骨終不及男人,醫書上說女人屬陰,天寒更需溫養。讓你跑這一趟已然是縱著你了,你還打算連軸轉,那怎麼成?”說完了頓下來,轉頭對樓越亭一笑,“樓將軍說呢?”
樓越亭自然不反駁,當初他得了訊息,說星河任控戎司副指揮使時,他就覺得這事太懸。宿家子弟個個心氣兒高,沒想到連星河也是這樣。那天他上控戎司刑房,半道上聞見那股子爛肉的味道,大老爺們兒嗓子眼裡都打起了壩,何況她一個姑娘!他當時邊走邊想,要是南玉書嚇壞了她,就別怪他不客氣。沒想到走進刑房深處一看,她端端正正坐在圈椅裡,手裡抱著暖爐,正看番子行刑。
什麼樣的女孩兒,能經受這些呢。雖然她臉上無波無瀾,可他還是從她的眼睛裡看見了悽惶。
那雙星辰一樣的眼睛,他實在是太熟悉了。如果她不快樂,流光便不再回轉,那眸子就是黯淡的。那日天寒地凍,她眼中烏雲萬里,所以他藉故帶她離開刑房。後來問她能不能勝任現在的職務,她嘴上說能,卻讓他想起當初她為了跟他上什剎海滑冰,抱著冰椅痛哭流涕的樣子。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了,小時候處得隨意,現在即便是勸慰,中間隔著人,用詞都得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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