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茵陳笑得兩眼彎彎,“那是那是,這麼著可真是天大的福氣了。”說著左右看,“聞長御怎麼不見呀?我還想給她問個好呢。”
皇后不大耐煩,隨口應了一句:“先頭還在的,吃了一塊蒸糕,說堵在心上了,想是回去歇著了吧!”一面有意衝底下人吩咐,“把長御叫來,就說上官良娣要見她。”
“不不……”茵陳忙道,“娘娘代我問個好就成了,怎麼能讓懷著身孕的人遷就我呢。不過……長御畢竟懷著龍種,這麼長時候了,還不晉位,這是為什麼呀?”
橫豎茵陳是不怕得罪人的,她說話直籠通,專捅人肺管子。
不讓長御晉位,當然是為了便於控制。一旦有了名分,就得另外指派宮室。一個懷著皇帝血脈的女人,脫離了掌握就像魚入大海,到時候誰又買誰的帳?所以這聞長御也是個可憐人,正經懷著龍種,皇后卻不鬆口。皇帝又不管內闈的事兒,她落在皇后手裡,將來是個什麼了局,誰也說不上來。
皇后對外自有一套合理的說辭,“位分不過一句話的事兒,我是想著等她生完了,給她來個雙喜臨門。長御跟了我十來年了,換了不知冷熱的人伺候她,我也不放心。索性留在我這兒,底下人熟門熟道一塊兒照應了,也省得麻煩。”
茵陳立刻做出了滿眼的崇敬:“娘娘這心田真沒說的,長御多大的福澤啊!”說罷又抿唇一笑,“我中晌聽說延齡公主入宮了,小時候公主還給過我糖吃呢,多年不見,公主好麼?”
皇后說好,“她瞧聞長御去了,她們自小交好,有好些私房話要說呢。”
這麼一來就斷了念想了,人家說私房話,哪個不知趣的硬往前湊?反正溫室宮就是這麼個情形,要見長御見不著,要見公主也見不著,那還在這兒幹什麼?瞧皇后那張要死不活的臉?
茵陳回身對星河說:“我坐的時候長了,小腿肚子轉筋了。”
星河忙道:“我給你捏捏。”
她說不,“活動活動就好了。”邊說邊起身,對皇后拱手道,“來了這半天,擾了娘娘清淨,您目下可得好好休息。那咱們就走了,等小皇子落了地,再來給娘娘賀喜。”
皇后巴不得送走瘟神,因此連句“常走動”之類的客套話都沒說。只是偏過頭吩咐跟前宮女:“替我送送上官良娣。”
行完了禮,茵陳和星河從溫室宮退了出來,茵陳咂咂嘴,“這皇后,真是好大的做派。上年冬至我在山池院看見她,那時候還是個謹慎周到的模樣,這會兒搖身一變,充上大鉚釘啦。”
星河轉過視線看向遠處宮闕,嘆息道:“人嘛,在什麼位置擺什麼姿態。先皇后大行後,她叫左昭儀壓了整整八年,這八年來後宮誰記得還有個她?等到一朝揚眉吐氣,可得好好鬆快鬆快,擺架子,翻臉不認人了,什麼都幹得出來。”
“不就是窮開心嘛,我看皇上到這會兒也沒把她當回事,要不她那肚子裝得了才怪。還有她孃家,一個兄弟從騎都尉提拔成了射聲校尉,從六品換正五品,這算什麼?皇后外家每必封公侯,到她這兒全不算數了,這皇后幹得也窩囊。”
大概正因為窩囊,才會生出蠻橫的野心。不甘於逢年過節才被搬出來,就得憑藉為數不多的機會努力爭取。
回到東宮時,天色已經不早了。這會兒上衙門,坐不了多久還得回來,索性不去了。她進麗正殿,在裡頭美人榻上眯瞪了一會兒。茵陳是個通透的姑娘,她不會沒頭沒腦纏著人不放,知道什麼時候撒嬌討巧,什麼時候各玩兒各的。
夏日的午後,四面檻窗洞開。窗上垂掛著一層薄薄的綃紗,從暗處往明亮處看,有種如夢如幻的味道。殿前的廊廡外金絲竹簾半卷,高低錯落的光越過金紅闌檻投在細墁上,偶然一陣風吹來,一排竹篾發出輕輕的脆響。
如果無事,這樣的時節正是最好的時節。
星河還記得自己初入宮那會兒,太子沒到肩挑社稷的年紀,她伺候他練完了字,就趴在旁邊的小桌上午睡。初夏已經熱起來,穿著薄薄的衫子,身上捂出一身汗,連頭髮都溼津津的。夢裡感覺到無邊的涼意,夢見自己在花樹下挖酒,醒來卻發現太子正在給她打扇。
小小的少年,眉目朗朗,她剛醒來迷迷糊糊的,辨認不出他是太子還是越亭。懵了半天才回神,正要開口說話,太子指了指她臉頰下的桌面,“夢見什麼好吃的了?瞧瞧這一臉的唾沫!”
唉,青梅竹馬,兩無猜疑。雖然後來知道是他有意倒水誣陷她,回想起來依舊感覺溫暖。
其實他們都是渴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