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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坐榻進來,衛疇端坐其上; 打量了一眼這小小的牢舍,看向衛恆道:“此間安樂否?”
衛恆先還說要向他父王低頭; 可是被衛疇這麼一激; 立刻又梗著脖子答道:“在父王面前,兒子有何置喙的餘地; 父王覺得此間安樂甚好; 那便如您所願!”
若是往常; 衛疇早指著他的鼻子開罵了,可是此刻,衛疇只是神色複雜地看著他這個最年長的兒子; 幽幽長嘆了一口氣道。
“孤這些兒子裡; 子文長於文才; 章兒精於戰事,若論文武全才,非你莫屬。就是你這性子,又臭又硬,實是讓人不喜,從來不知順著為父的心意。”
衛恆面無表情地道:“兒臣愚鈍,自是不討父王喜歡。”
衛疇搖頭嘆道:“爾何時曾想過討為父的歡心?孤將子文關在這天牢里長達半年之久,以你之才幹,會猜不出孤心中是何用意?”
“只要你在朝堂上替他說上一句求情之語,這世子的位子立時便是你的,可你卻就是不肯開口!就為了同孤置氣,你竟連這世子之位也置之不理。”
衛恆卻道:“若父王當真屬意兒臣為世子,兒臣自是感恩戴德,可父王卻是其心不純,欲用這世子之位要挾於我,兒臣如何甘願?”
他越說越是激動,“何況這世子之位本就當是兒臣這一系嫡脈所有,兒臣再是文武全才,也不及長兄十分之一,若是長兄當年沒有戰死在宛城,這世子之位本當是他的,父王又豈會為立誰為世子糾結這許久?”
一聽衛恆提起多年前慘死的嫡長子,衛疇身形朝後一仰,舉手加額,捂住了雙眼。似是藏於心底的舊傷被人猝不及防地一劍捅開,讓他不忍直視。
過得良久,這位一代梟雄才再次開口,蒼老的嗓音裡難得帶上了一絲顫音。
“孤的盎兒,那是孤最寄予厚望的長子……可惜……”
“當年之事,確是為父鑄下的大錯!這些年你可是一直為此而怨恨為父?”
衛恆冷聲道:“兒臣不敢。兒臣只是不明白,既然父王明知錯在己身,亦是傷痛長兄英年殞命,為何後來收復宛城,祭奠陣亡將士時,在那猛將翟偉的靈前放聲大哭,卻對長兄和次兄的墳塋視而不見,只是讓手下人代為致祭。長兄是為了救父王,才會葬身於亂軍之中,可父王卻連一滴淚都不願為他而落,為人父者,豈可薄情至此?“
這幾句話,衛恆並未提高了音量,只是壓低了嗓音,一字字說來,聽得我心中酸楚莫名,兩行熱淚已滾滾而下。
再看衛疇,卻仍是一動不動地仰首向天,手搭在雙目之上。
他看似巋然不動,但若是細心再看,便會發現他那長長的鬚髯竟在不住地抖動,可見他心中亦是頗不平靜。
我悄悄地伸出手去,握住了衛恆的手,先前還灼熱的大掌此時掌心冰涼一片。
雖然這牢舍中的靜默如一座巨石般壓在人的心頭,可我卻並不打算出言從中相勸,衛恆壓在心中多年的怨憤難得今日終於傾洩了出來,我是他的妻子,自然是要陪著他一起等衛疇的一句答覆。
時光彷彿凝滯一般,又是不知過了多久,才從那坐榻上傳來低低的一句。
“正因為吾知錯在己身,問心有愧,這才無顏去見盎兒和安兒的墳塋……”
握著衛恆的手,我能感覺到他的身子猛然一震,似是被什麼正正擊中胸口。他抬眼看向衛疇,眼底原先湧動的如潮怒焰,竟然漸漸平息了下去。
可惜衛疇仍是雙手掩面,便不曾看到他眼中神色的變化,見衛恆久不出聲,只當他是不信自己所言,便自嘲道:“子恆可是覺得孤尋的這藉口太過拙劣,豈有人因愧疚反而更加冷待那虧欠之人的?”
哪知衛恆卻道:“若是從前,兒臣定然不信父王所言,只當是您的藉口。可是如今……”
他反握住我的手,看了我一眼後,道:“兒臣因著同阿洛之間的夫妻□□,方知人心的種種幽微之處。兒臣亦曾因愧疚而不敢面對心愛之人,只有親身經歷過,方知這世間愧疚之情最是煎熬……”
他深吸一口氣,“原來這些年是兒臣錯怪父王了,在您心中始終是記得我那兩位兄長的。”
衛疇的身形顫抖的愈加厲害,不只長髯在抖,就連衣袍也如風中落葉一般,顫動不已。
“那吾兒可知,為何為父這麼多年一直冷待於你?不但未將對你兩位兄長的疼愛彌補到你身上,反而處處看你不順眼?”
衛恆猶豫道:“或許還是因這愧疚二字吧,父王不光覺得對不起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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