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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燃著沉水香; 香氣已很微弱了。晨光初露時分,這殿中還透出夜一般的沉沉死氣; 幾名謀臣武將與顧拾已議事通宵,全未意識到外間天已發白。阿寄在側殿的簾後站定,默默等候他們離開。
“顧真在位時得罪了太多人,如今要將這爛攤子重新收拾起來; 實屬不易。”一名文士道,“殿下雖多方安撫; 大家也仍難免畏懼井繩,要當真鎮住關東舊族,確然還是儘早遷都的好。”
“是啊。”一個粗豪的聲音道,“顧真只顧著殺人; 西邊、南邊、東北邊無處不是烽火戰亂,他全不管。”
“好在只有一年,殿下便撥亂反正。待遷都之後; 休養生息,未始不能致太平。”
……
說了一整夜,說到後來,也已沒有什麼有價值的話了。顧拾最後敲了敲案几,讓眾人靜下來,復又問道:“袁先生?”
袁琴猝然抬眼。
“你方才一直沒有說話。”顧拾笑了笑,“不知對遷都一事,袁先生有無高見?”
袁琴靜了片刻,遲鈍太久的頭腦好像從這時候才開始轉動,他自己雙耳中都能聽見生鏽摩擦的吱嘎聲,“草臣……無話可說。”頓了頓,卻又拍拍衣袖跪了下來,行了大禮,“草臣只有一事,懇求殿下。”
顧拾的笑容靜住,“何事?”
袁琴慢慢地道:“草臣請殿下準允臣,回鄉下去。”
此話一處,眾人譁然。須知能在此處議事的都是顧拾賴以起事的心腹,如今大計初定,正是論功行賞的時候,袁琴卻突然引退?
“草臣本無功勳,也無宿爵,閒人一個,不堪委任。”袁琴低眉道,“加上草臣曾委身顧真,為其出謀劃策……草臣自知有罪,萬死難贖,若殿下天恩廣大……”
“何必說這麼多。”顧拾忽然打斷了他,溫和地笑起來,“你還怕孤不肯放你走麼?孤不是顧真,不會擺鴻門宴。”
袁琴跪地伏首,冰涼的地面滲著溼氣,沿著五指血脈溯入心臟。他叩頭謝恩,再度站起來時,只覺天地都似在旋轉,眩暈中是無止盡的難堪的迷茫。他將五指收攏了刺進掌心,刺得痛了,才讓自己稍稍清醒一些。
他知道顧拾一直在冷靜地端詳著他的表情,他不能讓對方看穿。
顧拾忽而笑著拍拍手,“都回去吧,天已大亮了,明日還有大典,各位今日可千萬要好生休息一番。”
眾人一一告退,便袁琴也離開了,而鍾嶙卻留了下來。
顧拾正低頭琢磨著地上的輿圖,不經意抬眼發現鍾嶙還在,不由怔了一下。
“殿下。”鍾嶙道,“末將發現了柳岑柳將軍的行蹤。”
“哐啷”一聲,是簾後的香爐被打翻,香灰被風一吹便撒到了殿上來。顧拾眉頭一動,“是誰?”
阿寄捧著衣衫,低著頭,慢慢地走了出來。顧拾見到是她,靜了一下,轉頭對鍾嶙道:“你接著說。”
“柳岑如今人在南方,荊州。”鍾嶙將輿圖上的銅馬緩緩移到了荊州位置,顧拾瞳仁驟然一縮:“荊州?!”
“是,荊州,南皮侯起事的荊州,也是如今各路諸侯混戰的荊州。”
***
鍾嶙走後,顧拾仍保持著原先的坐姿,一手支頤,另一隻手無意識地把玩著一匹小小銅馬。
直到一件長袍落在他身上,溫暖將他包裹起來,他才恍然回頭,“阿寄。”
阿寄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顧拾想起她方才的慌亂,心裡忽然有些不是滋味,“知道了柳岑的訊息,你很著急麼?”
阿寄笑了笑,寬容地搖搖頭。她不是著急,她只是……她只是一時有些驚怔住了。
“你同他認識多少年了?”顧拾卻追問,“是不是比認識我還要久?”
阿寄想了想,拿過案上的紙筆,將毫尖輕蘸了蘸墨,給他寫下自己認識柳岑的緣由。
平陵阮氏和南陽柳氏本系世交,又都世居雒陽在朝中為官,所以兩家的孩子都是自小相識。顧拾看著看著,眉頭再度皺起,“你是說,你們自襁褓中便相識了?”
眼前這個大孩子是越來越棘手了,阿寄想。輕易地都不能用言語或沉默哄住他……但有些事她卻到底不會說的。
譬如他剛出生時,被鄭嵩召到長安,那時候她那任太傅的父親,就曾經帶著她去看望過小皇帝……
沒辦法,她畢竟比他大三歲,他自己算不清楚,她卻不糊塗的。
顧拾看她半天,將字紙一拋,“我也不必管他,你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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