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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前咫尺之地,卻停下了,轉頭不看他。他的雙臂漸漸地僵了,笑容黯淡下去,將手掩飾地放到唇邊咳嗽了兩聲,連空氣都變成了苦澀的。
阿寄閉了閉眼,終究沒再給他難堪,而是低頭為他解開了衣帶。秦貴人說得對,誰不喜歡這樣的少年郎?會對她溫柔地笑語,會蹭著她撒嬌耍賴,會用世上最大的耐心一日日、一日日地等著她來……哪怕他任性了一點,孤獨了一點,心眼壞了一點,但是,但是他只有她,她也只有他而已……
她原本是好好地藏在心底裡的啊!為什麼要把這些難以啟齒的感情都從泥塵裡翻攪出來,再加上重重疊疊羞辱的枷鎖,把兩個人都鎖在方寸之地再不能動彈?
顧拾凝視著她的表情——他從八歲就開始嘗試著去讀她的表情了——他沒有說話。
只要他不說話,他們之間的空氣就會靜謐得可怕。
而現在他不知如何說話。
他從來不是個笨嘴拙舌的人,可現在,他不知如何說話。
他過去以為她只是個低賤的啞巴宮人,他想這樣一個人鄭嵩總不至於捨不得送給自己,他便去爭取了——奮力地爭取了一把之後,他卻遭到了有生以來最大的羞辱。
不,他對羞辱從來都不陌生。陌生的只是,這次他連累了她。
就和過去一樣,他沒有一點長進。他的存在,永遠只會連累身邊的人,而已。
☆、第10章 維予與汝
阿寄為顧拾脫下了外袍,掛在衣桁上。而後她抬手拔去他的髮簪,取下他的發冠,執起牙梳將他的一頭長髮仔細地梳理下來,流麗地披落在月白的裡衣上。他一言不發地任由她動作,感覺她的手越來越輕柔,好像是害怕弄疼了他,卻讓他內心愈加地不耐。
這時候張迎來報,水備好了。
阿寄聞言,便靜靜朝顧拾行了一禮要告退,卻被他一把拉住了。
顧拾轉頭對張迎道:“你怎麼還不走?”
張迎“啊”了一聲,一拍腦袋,“喏喏!奴婢告退!”一掀簾跑個沒影。
阿寄有些疑惑地看向顧拾。他不讓張迎伺候沐浴麼?醉酒的男人,她是不想再招架一回了……
他卻不說話,只是抓著她的手腕,扯著她往內間走。大床之後隔出一間小小的浴房,溼潤的熱氣正氤氳在帳間,撲得她臉頰都發了紅。而後他鬆開了她,自己脫下了裡衣,又轉頭看向她。
她早已倉促地背過身去,目光不知道落在了何處,長髮掩映下那纖白的脖頸都泛著紅。
他將毛巾和裡衣隨意扔到她身上,她狼狽地摘下來,一看清楚又只覺手心發燙恨不得扔掉。但聞水花飛濺,她轉過頭,恰見他毫不在意地裸身跳進了那浴桶裡去。
他身形修長,這動作本來很滑稽,被他做來偏又十分好看。她不由得笑了一笑,立刻又覺不妥,臉漲紅了,手中衣物被自己攥得發了皺。
他捕捉到她那一瞬的笑容,緊繃了一整晚上的心絃終於“錚”地一聲,可能是鬆快了,也可能,是斷裂了。
他趴在浴桶邊沿,撐著頭定定地看她,彷彿嘆息般道:“你終於笑了。”
這樣一來,她又不得不努力忍住笑,忍得很有些辛苦。他笑了笑,聲音低低地壓抑著:“這世上,只有你能笑話我。”
她不理他,自取來澡豆給他放在浴桶邊,他怔怔地看著那些用物,怔怔地道:“你不幫我擦背麼?我特意支走了張迎的。”
不是她不願意,是她從沒做過。沒法子,她將衣袖挽起,自坐在小凳上,將毛巾沾了沾水——
可是她不敢觸碰他,手竟爾停頓下來。臉紅的同時,心也跳得極快,夏夜的帳中溫暖得太過,幾乎催出她的淚水。他打量她半晌,忽然道:“你哭過?”
她的臉上還有幾道不甚明顯的淚痕,眼眸中泛著溼潤的瑩光。
他苦澀地笑了,“真不想讓你哭,這樣顯得我太沒用了。”
她連忙拿溼著的手抹了抹臉,將淚痕擦去,然後對他笑了一下。
他抓過她那隻拿著毛巾的手按在自己胸膛上,低聲道:“這時候,你怎麼又不怕我了?方才面不改色,我還道你當真對我全無興趣……”
溼漉漉的手心底,隔著柔軟的巾帕,傳遞出來他毫不掩飾的心跳。
她偏偏在這時候開始回想,片刻之前他那在她眼前一掠而過的身軀……男人的身軀,瘦削而光滑……還有……
她的腦中彷彿充血,什麼也想不下去,只是把自己的手往回拽。他笑著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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