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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丁闖入的一瞬間霍然消失了。
一霎如同夢醒。
綠羨掐了掐自己的臉,在家丁的陪同下緩緩走出寺廟。她正要嘲笑自己竟然在白日做起夢來時,卻見小姐卷施伸手緊緊抓住了衣襟,透過那細微的指縫,她看見一朵紅邊白瓣的花,卷施草。
此事她與小姐都諱莫如深,從未對任何人透露過分毫,許是因為那女子美得驚人,許是說起來只是一場幻夢,又或是她們被尋見時就在蓮花池畔。而且這寺廟從建成到現在,後院從來就只有一個蓮花池,並無任何古樸雅緻的廂房。
但,小姐病後初癒如同換了一個人,成日悶悶不語,見誰都不愛搭理,就算綠羨想說,也無人證實。這一切的變化,似乎都源於這一家之主的老爺。他本是北上聯絡生意,卻在半途突然歸來,不僅性情大變,就連日以維生的布匹生意也不管了,成日只知在郊外那一片野生的楓林地鼓搗。夫人多次勸說皆不果,最後也只能由著他的性子去,末了就連小姐亦轉了性情,越發似別家人了。
綠羨默默看著那捲施花,白裡透紅的花瓣看久了像在微笑,就如那一日神秘女子的眉目笑盈盈赫然在眼前,在這柔美的花瓣上掩藏了一縷媚影。綠羨轉眸看了一眼卷施小姐,她置身在漸近的春光裡,罩在花影重重下,可神色淡漠得彷彿事不關己,而衣襟上那朵花似生了根一般再無法取下。
這個家中一定發生了什麼,詭異得讓人不敢猜測。綠羨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前額,知道自己連日來渾渾噩噩已經忘記了許多東西,竟完全想不起,唯有面對這卷施花時,才能記起自己身處何年何月,身在何時何地。
一陣悠揚的笛聲自院中傳來,綠羨皺了皺眉,是老爺又在吹笛子了。她一點也不喜歡這個曲子,曲調古怪詭譎,叫她想起西域女子所跳的攝魂蛇舞,在妖嫵眼波的暗地流轉裡,平白就迷失了心性。而且每逢如此,她總覺昏昏欲睡,似乎無形中有什麼人掌控了自己的身體一般。
恰在此時,雲層中有一道金光破出,印染在繡樓小窗內,橫鋪滿地碎金。卷施小姐忽然仰起頭來望天,凝視那厚重而連綿不絕的雲團,而後幽幽地說:“今夜是上元節燈會。”
綠羨一愣,半晌不曾回神。
“我們去看看罷。”卷施小姐展眉笑道。
“好罷,就依你去瞧瞧罷。”連尚答道,目光裡卻滿是寂寥。
面前的蓮池裡荷葉田田,接天連碧,卻始終孕育不出一個花骨朵。雲階月地的星空下,小白在池畔四處跳動仔細嗅聞,企圖找出漏網的花骨朵,然而最終無果。連尚憐愛地拍拍它小巧的腦袋,自嘲一句:“天生不是花匠,又如何為我而開。”
水吟恰巧經過,聽聞此言亦是黯然。用情至深的兩個人,卻偏偏被千重關鎖阻隔,明明知道都在這個世上,明明與萬物來往遊蕩,是再不能聚首。雖在咫尺,卻道天涯。
“主人,今夜的上元節燈會,不如去看一看罷,你已錯過多年了。”水吟望著他孤清的背影,忍不住勸道。
連尚的身影浸潤在夜色裡模糊不清,可水吟還是看見他微微動了一下。遠處夜空煙火璀璨,燈明如晝,將整個臨安城點綴得搖曳生姿光華如月。
然後水吟意外地聽見連尚答了一句:“好罷。”小白在一旁興奮地手舞足蹈,一雙黑曜石般的眸子早已被節日的喜氣浸透,驀地映出飛舞的流光來。
於是水吟草草收拾一番將夢蓮關了,就隨連尚和小白一同來到慶典的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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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施 之二 。。。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風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 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甫一來至御街,但見萬盞彩燈首尾相連幾成游龍,花燈焰火,金碧相射,錦繡交輝,映透整個夜空。遊人集御街兩廊下翹首觀看,或猜燈謎,或觀奇術異能,民眾載歌載舞,百戲龍燈,鱗鱗相切,樂音喧雜十餘里。大街小巷,茶坊酒肆燈燭齊燃,鑼鼓聲聲,鞭炮齊鳴,百里燈火不絕。
綠羨抱著一柄八十四骨梅枝藤蔓彩繪綢傘碎步跟在卷施身後,隨她掠過一個個花樣百出的小攤,穿過一支支龍騰虎躍的舞獅隊,繞過一盞盞精美花燈,卻依然沒有要停的意思。
“小姐……”綠羨有些不支,微微喘息著喚她。
卷施聞言駐足回首,一雙眸子烏黑晶亮,卻深不見底,蒼白的面頰因趕路而微微泛紅,毫無一絲倦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