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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裡何田田再也忍不住了,痛苦的淚水順著臉頰無聲地滑落。
她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照片送進窗戶,鐵戈雙手接過來。
那是七四年初夏他給她拍的照片:何田田在白菂河畔的垂柳下戲水,頭上的柳絲、撩起的水花、身後雄偉突兀的大壩和她漾滿青春的笑容定格在那一瞬間,這是他倆認為照得最好的一張。
照片背後有兩行何田田剛寫的略帶男性化的小字:“相別各罷酒,何時同促膝?”
鐵戈慘然一笑道:“這一去誰知道我會被判幾年?真不知道何時同促膝,不過不會判我死刑,總有再見面的那一天。”
何田田流著眼淚幫鐵戈把照片放進貼身的襯衣口袋裡。
鐵戈說道:“田田,咱們說好了不哭。別哭,要像個東北人的樣子!”
他轉過身從床上拿過三本《紅樓夢》:“這套《紅樓夢》是我叔伯哥哥從東北給我寄來的,送給你做個紀念。田田哪,人這一生可以扮演很多角色,在學校當學生,下放當農民,進廠當工人,如今我是戴上手銬做楚囚,這可不是人人都能扮演的角色。承蒙官老爺們如此厚愛,如今我要到監獄裡去體驗一下那裡的大學生活,何其有幸!田田,你記住我的話,任何人的歷史都是自己寫的,當然別人也可以幫他描上幾筆,我不就被王為仁描成黑人了嗎?但這只是一種假象,不是真實的我。一個國家、一個時代的歷史絕不是當權者的一家之言,因為歷史是人民寫的,當然也少不了那些官老爺們拙劣的表演,但真實的歷史只能由有良知的人民來寫。別看他們現在把我染黑了,白菂河水終將為我洗刷恥辱,還我清白!今天我們至多隻是生離而不是死別,不要悲悲慼慼的。這張照片是我們離別的見證,我會很好的儲存著,看到它就當你在我身邊。魯迅先生曾有一副對聯:‘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當以同懷視之。’我有你這麼一個無怨無悔的紅顏知己,此生足矣!田田,我欠你的太多了,是我連累了你,使你蒙受屈辱。我不會被判死刑,等我回來再報答你。還記得那幅油畫嗎?那冰天雪地上的十二月黨人悲慘的遭遇?還記得特魯別茨卡婭公爵夫人嗎?我的穆拉維約娃,我們一定有重逢的那一天,哪怕是在西伯利亞的荒原和暗無天日的礦井!回去吧,多保重,我不在你身邊的日子你要堅強地活下去,什麼也不要怕……”
鐵戈用戴著銬子的雙手伸出窗外替她擦去臉上淚水,心裡泛起一陣難言的痛楚。
何田田突然抓住鐵戈的手,顫抖著嘴唇在那冰涼的手銬上深情一吻,什麼也沒說,毅然決然地扭頭離去。
這一出乎意料的舉動驚得範火木和奚平目瞪口呆,範火木背過臉去擦拭著無聲的眼淚。他倆怎麼也想不到何田田在這種嚴酷的政治環境下竟有如此舉動,要知道在那個封建法西斯專制年代這種行為是要付出沉重代價的,他倆不得不從心裡由衷的佩服這個堅強的女性。
鐵戈只覺得肝腸寸斷,強忍著錐心的痛苦,雙手緊緊地抓著欄杆仰面朝天,要把那溢位的眼淚倒灌回去……
當鐵戈被押走時,他並不知道在不遠處的黑暗中有一雙愴然淚下的眼睛目送著他,那是何田田在實踐自己最後的承諾與他訣別,她哭自己和鐵戈的未來,那種難以言表的絕望和痛苦使她渾身顫慄。唉,此一去故人長絕,壯士途窮一至於此。
有分教:
蒼天無奈禍臨頭,蒙垢此身不勝愁。
寧負青春不負我,紅顏一吻足千秋!
正是:痴情誰似關東女,剩有知音慰此生。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62。…第六十二回 強奪囚糧鐵戈痛打牢霸
第六十二回
強奪囚糧鐵戈痛打牢霸
以暴制暴牢房再現鍾馗
鐵戈怎麼也想不到他第一次坐吉普車是戴著手銬押往看守所,這也許是怕鐵戈途中跳車而採取的措施,廠裡沒有用那臺無遮無攔的南京嘎斯車,原來押送被捕人員用的都是這臺嘎斯車。
一上車他就掏煙,坐在他左邊的那個警察不准他抽菸,多少年以後鐵戈才知道這傢伙原來是白菂河派出所的所長,後來還升任巴水縣公安局局長,此人階級鬥爭觀念特別強。
鐵戈倔強地說道:“等一下到了看守所就抽不成了,不如現在過足癮,抽菸不是犯法吧。”
右邊那個武警軍官倒是充滿了同情心:“讓他抽吧,一到看守所就真的抽不成了。”
鐵戈非常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他覺得這人特有人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