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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戈沒有接煙,淡然一笑道:“我都不緊張,你怕什麼?放心,不會給你添麻煩的。說老實話,在你參加辦我的學習班時我並不認識你,後來才知道你是個復員軍人。再以後我又瞭解到你從我這個學習班調走後去辦陳達的學習班,你把他往死裡打,儘管你是奉命而為,我從內心裡瞧不起你!人來到這個世界上都有濃厚的功利色彩,你和你們那些人想得到的利益儘可以用各種方法去爭取,可你們為了一己之私而不擇手段,喪失人格。今天廠裡派你來監視我,看來王為仁還是很器重你的,但願日後王為仁能賞你個一官半職,也不枉你鞍前馬後竭力效忠。至於我的事總有一個了斷吧,總得讓我說清楚吧?王為仁要把我往死裡整,在這裡我是說不清了,這一點我明白得很。但我就不相信在共產黨領導的國家裡真的沒有講理的地方?!總還有法院吧?我還要過堂吧?過堂時總得讓我說話吧?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白菂河不留爺,看守所留爺。哈哈,走了走了!你看這雪下得真是‘落了片白茫茫大雪真乾淨’。可是幾千年來中國的封建社會何曾乾淨過?這片表面上白茫茫的大雪只能暫時掩蓋人世間的齷齪,待到雪化時原有的一切骯髒的東西都還是要暴露出來,醜惡的東西怎麼掩蓋得住?”
儘管他如此奚落曾流,但曾流今天卻表現得很有“涵養”,一句話也不說,因為他的任務就是看好鐵戈不讓他跑了,別的一概可以不管。
鐵戈說罷徑直回到寢室,曾流也跟了進去。鐵戈自顧自地看報紙,曾流則無聊地乾坐著。
中午鐵戈買了兩個紅燒肉,打了半斤酒在寢室裡自斟自飲:“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可惜呀,而今只有朔風悽緊,山河冷落,全無花前月下的雅趣,好不痛煞人也!”他故意文縐縐的自言自語,全然不理會守在一邊的曾流。他本來不會喝酒,可今天這個日子太特殊了,他自己為自己踐行。
一點十五分廠裡派來了四個荷槍實彈的民兵,分別是範火木、暴林、楊樂和奚平,除了奚平以外,其餘的全都是他的老朋友,他不明白政治處為什麼會這樣安排。
廣播室開始播音:“全廠革命幹部職工馬上到大禮堂召開緊急會議。”
範火木悄悄的告訴鐵戈:“兄弟,我們所有人的彈夾裡都裝滿了子彈,已經上了膛,你可要注意點,千萬別亂來。”
鐵戈笑了笑說:“多謝關照,其實我一直在等這一天。”又對暴林等人說道:“哥們,你們都是奉命行事,我不會為難你們的,大家放心好了。其實大家今天不過是到舞臺上去演戲,這是我在裝置廠主演的這場鬧劇中的最後一幕了,演完了哥們跟著我一起謝幕。”
奚平也笑道:“你這傢伙到現在還有心思開玩笑,我真他媽服了。”
“那是!這麼好的事總不能讓我一個人專美吧?你們也跟著一塊沾光……”
正說著,童國兵到了,他大喝一聲:“把反革命分子鐵戈押赴會場!”
鐵戈冷冷的瞟了他一眼,抻了抻衣服,快步走向大禮堂的化妝間。這間屋子是大禮堂舞臺邊的一間耳房,是宣傳隊的化妝室,同時也是籃球隊的庫房。
他曾經無數次來過這間小屋,這裡的一切他都十分熟悉:記分牌、記分冊,裝籃球的櫃子,存放球衣的箱子。他貪婪地看著,他知道這是他最後再看一眼這間令人留戀的小屋。廠裡每次逮捕人,被捕的人總是從這裡被押到臺上。他還知道等廠裡的幹部職工到齊了,就會有人對著麥克風扯起喉嚨大喊一聲:“把反革命分子鐵戈押上臺來!”那舞臺前一定用排筆寫著四個碩大的黑體字:“公捕大會”。
正想到這裡,麥克風果然傳出那句話。
鐵戈嘆了口氣:“還是老一套,一點新意也沒有。”
走上臺來他叉開兩腿跨立而站,一個警察上來踢了他一腳示意他站好。鐵戈橫了他一眼,眼神裡充滿了鄙視和不屑。
他曾多次站在這個舞臺上為廠裡的幹部職工獨唱,一曲唱罷臺下總是一片震耳欲聾的喝彩聲和掌聲。如今臺下靜得出奇,彷彿他一個人面對著空空如也的大禮堂。
柴成明在臺上念著批判稿,全都是些御製屁話,是那時逮捕人的一個必走的程式,好像不把最後一桶汙水潑到這個人身上就不盡興似的。
批判稿的內容是什麼他沒聽進去,他在觀察臺下的人。他很想看一看工會主席景興旺,鐵戈當籃球隊長時和他打交道最多。他還想看一看廠長衛則剛,這個老革命廠長常常到爐工班幫忙打鐵。他也想看一看副廠長江濤和生產科長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