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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裡面關的大都是盜竊犯,我們一個號子二十幾個人,大部分都是因為偷吃的抓進來的。判起刑來就像開流水席一樣,今天判幾個明天又判幾個,不到一個月就把我判了六年,送到沙洋農場勞改。在監獄裡遇到了我的師傅,他的鉗工手藝相當不錯,他會修鎖配鑰匙,更絕的是再難開的鎖他都能開啟。他是上海人,解放前就跟他的師傅學了這一手,據他說他的師傅原來是上海灘黃金榮的手下,解放前就出道了,不知是真是假,反正這個人有兩下子。古人說:‘盜亦有道。’他告訴我不能偷窮人的錢,那可能是人家買米買藥的,反正是度命的錢,偷了這種錢要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富人的錢可以偷,他們有的是錢,我們過不下去了富人就該接濟我們一下。在沙洋我跟我師傅混了六年,也算是學到了一點真本事。六六年夏天我刑滿釋放了,我不想在就業隊,就回到黃陂老家。誰知道正好碰到了文化大革命破四舊立四新、橫掃一切牛鬼蛇神,像我這種勞改釋放犯硬是吃了老鼠藥,跑都跑不脫。又是遊街又是打,又找不到工作,實在是沒有辦法,只有一條路走,那就是偷。師傅說不能偷窮人但可以偷富人的,解放後哪有幾個富人 ?http://87book。com想來想去只能偷公家的保險櫃。”
鐵戈笑問道:“保險櫃怎麼偷?你把絕招告訴我,等老子刑滿了我也去偷保險櫃。”
劉德明笑道:“你們都是書生,哪會搞這種事?”
石庵村說:“別打岔,聽他講。”
“保險櫃之所以保險,一是鋼板厚,二是鎖難開。只要把鎖搞開,再厚的鋼板也沒有用。那時候不是我想偷,實在是隻能靠這門手藝吃飯了。偷保險櫃也有學問,一是不能偷太大的單位,那些單位到銀行取了錢馬上就發,二是不能偷小單位,那還不夠我擔驚受怕的補償費。三是要踩好點,單位防範不嚴、財務室在平房或是在一樓的最好下手。我第一次偷保險櫃是武漢一個研究所,那天晚上一點多鐘我翻牆進去,這個研究所的財務室在一處平房裡,我戴上手套一摸,原來是牛頭牌的門鎖,我很輕鬆的把鎖開啟了。進門後我在地上放了兩張報紙,踩在第一張報紙上,再把另一張報紙移到前面去,就這樣來回換,關鍵是不能留下腳印和氣味。到了保險櫃那裡就好辦了,拿出看家本事耐心的把鎖開啟,我用白綢子包住電筒一照,一大沓錢睡在裡面。我從娘肚子裡出來第一次看到這麼多錢,當時差點瘋了。我強忍著高興,擦掉所有的痕跡,從原路退回,又灑上很多胡椒粉,這樣可以防止警犬追蹤。最後,我把事先寫好的‘天龍到此一遊’的條子丟在地上,這是江湖上的規矩,各人犯的案子各人負責,不能賴別人。‘天龍’是我的諢名,以後要是發了案子我都會認賬。然後我又從院牆翻出去,走到一個塘邊脫下作案時穿的鞋子,綁在一塊石頭上丟進水裡,再換上新鞋大搖大擺地開路了。”
“夥計,你個狗日的鬼點子還多得很咧,是誰告訴你這樣做的?”鐵戈問道。
“當然是我師傅,解放前他就這樣做。在沙洋沒有機會試一下,那天我得手之後才知道師傅把真本事教給我了。以後我又接連作了幾次案,每次或多或少都能搞到一些錢。我用這些錢在漢口郊區買了三間破房子,主要是不讓別人注意我。後來我找了一個鄉里的婆娘做老婆,六九年生了個兒子,一切都還滿意。那時候我真有錢,你們想想一個科級幹部一個月也就七八十塊錢,縣級幹部一百多塊錢一個月,我手上經常有大幾萬塊錢,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我買東西也很注意,總是把魚、肉、雞蛋放在籃子下面,上面永遠是青菜蘿蔔。沒有肉票的時候我就買肉罐頭吃,我每次吃完罐頭到半夜把瓶子、鐵罐子拿到很遠的地方丟掉,決不會放在家裡免得漏了馬腳。我還經常帶老婆和兒子到城裡下館子,連四季美的湯包,老通城的豆皮,小桃園的雞湯、滷鴿子,福慶和的牛肉粉都吃厭了。我家的破箱子裡裝滿了果汁露和煉乳,餅乾盒子裡不是桃酥就是沙琪瑪,聽說慈禧太后也喜歡吃沙琪瑪,烤麩罐頭我是百吃不厭。我的荷包裡裝的永遠是‘大公雞’的煙,但我在家裡抽的不是‘牡丹’就是‘光榮’,最差也是‘大前門’。我的街坊鄰居沒有一個人知道我有錢,還總叫我窮鬼。我就願意他們叫我窮鬼,只有這樣才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直到公安局抓了我,那些街坊鄰居還不相信我是專門偷保險櫃的大夥強盜,哈哈哈哈……”
劉德明神采飛揚地講著他“輝煌”的歷史,眉飛色舞地做著手勢。
鐵戈問道:“你覺得這種日子有意思嗎?”
“當然有意思!”劉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