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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臺門乃是皇城的南門,由金臺營一隊士兵日夜把守。金臺營士兵原本大都是熟面孔,不過這幾年逐漸輪替,加上我把營督的位置交給大姐夫粥恆以後,熟人越來越少了。當我此番馳近金臺門的時候,放眼望去,竟然連一張熟悉的面孔都看不見——我不禁想到,或許自己應該多和那些新兵親近親近,雖說執掌營務的也是至親,總不如親自統轄來得穩妥。
按照規定,百官儀仗是不能進入皇城的,於是我把部下都留在門外,由談商駕著馬車直馳入皇城。那名宣旨的宦者早就跳下車來,疾趨到我的車前,當先引導。一般情況下,除天子外無人能在皇城中跑馬乘車,但我身為第一輔弼重臣,得到天子額外恩遇,允許在皇城坐車,可以一直馳到天安殿的丹陛下。
眼看距離天安殿越來越近,我隱約看到大姐夫粥恆頂盔貫甲,帶著七八名金臺營士兵站在殿門口等候。他是正好巡邏經過此處麼?還是有什麼事情急著要向我稟報?我朝他揮了揮手,正打算招呼他到車前來,那宦者卻伸出左手來一攏乘馬的轡頭,諂笑著說道:“大將軍請稍後,小人前去復旨。”
馬車在丹陛下緩緩地停了下來。我還等著粥恆下階來行禮,但他卻仍然傲立階上,一動不動。宦者緊跑幾步,去到粥恆的身邊,然後突然轉身,面朝著我大喝一聲:“有旨,擒拿逆賊離孟!”
乍聞此語,我悚然一驚,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站在前面的不是粥恆而是獲筇或者別的什麼人,大概我立刻就會清醒過來,命令談商駁轉乘車,疾馳向金臺門的吧。然而此刻矗立在階上的乃是我的至親,難道粥恆會背叛我麼?!
我上無兄長,只有兩位姐姐,所以要說男性的親眷,除了父親外,就只有兩位姐夫最親了,不僅如此,我還賦予他們守衛皇宮和京城的重任,兵權在手,煊赫無比,粥恆為什麼要背叛我呢?
就這一愣神間,只見粥恆猛然拔刀出鞘,箭眉上豎,冷冷叫道:“奉詔擒賊!離孟,速速下車受縛吧!”到了這個地步,就算我還沒有反應過來,駕車的談商也已經反應過來了,他立刻連聲呼喝,抖動韁繩,想要將馬車掉過頭來。
然而已經停止的馬車想要轉頭,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我只覺得後脊一陣發涼,心中卻如有火燒一般,又是憤怒,又是恐懼。一邊心中默唸咒語,把右手按在腰間的劍柄上,我一邊仰頭質問:“離某何罪而名‘逆賊’?天子詔又在何處?!”
事後想來,如果換了我是粥恆,一定先指揮部下將逆賊綁上,然後再宣示罪狀,但大概粥恆太過自信,認為我已是甕中之鱉,毫無退路了吧,所以他並不立刻叫士兵們衝下丹陛來,而是好整以暇地戟指罵道:“汝獨執國政,藐視天子,變更舊法,激反藩王,難道還不是謀逆的大罪麼?!”
就在他數落我的時候,談商已經勉強把馬車轉了半個圈子,只要再轉半個圈子,就可以疾馳向金臺門了。粥恆等人沒有坐騎,料他們追趕不上——不過我突然想起了門外守護著的那些生面孔,就常理來說,粥恆一定會先讓人先鎖閉金臺門,如果那樣,除非我背插雙翅,否則今天怕是出不了這個罪惡的圈套去的。
我膽戰心驚地轉頭朝金臺門方向望去,還沒看清個所以然,突然腦後風聲想起,於是本能地左手朝後一張,一道小小的霹靂疾射而出。匆忙轉回頭來,只見粥恆堪堪被我逼退,橫刀當胸,立在階邊,而他手下那些士兵已經把馬車團團包圍住了。
“當”的一聲,我長劍已經出鞘,然而心中卻在慨嘆:“罷了,今日死於此處!”從來雙拳難敵四手,況且以我的本領,恐怕連兩三名普通的金臺營士兵都收拾不了,更別說曾為一縣劍士之魁首的粥恆了!
死,我並不怕。雖然曾在酒後對那隻狐狸誇口說“我現今便如同天上的明月,明月一日不墮,我的權柄一日不墮”,但縱觀千年歷史,又哪有長存不滅的權柄?雖然一直避免去想,但內心深處總隱約感覺,登百仞則墮千丈,自己難保一定能夠壽終正寢。
我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走向死亡的過程。如果真以大逆之罪處我,恐怕最終將被押赴市曹,磔刑處死,我已經被磔過一回了,當時心底充滿了絕望和悲憤,就連錐心的疼痛都無暇去顧及,但事後想來總不免寒徹骨髓——人生中最恐怖的事情其實就是後怕。
況且,我死也就罷了,被磔也就罷了,我妻又將如何結局?我期盼她能來救我,但那樣難免為縈山上神秘的修道士所害,殛至形神俱滅。如果她不來救我呢?大逆之族,豈有生理……或許那狐狸會去救她,從此兩人共證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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