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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地度過一生,任憑春天覆春天。
你知道,這是不公平的,如果普通人不能和普通人相愛,如果我和阿良不可以廝守終身。
五
八月的某一天,我撥打阿良的手機,它告訴我說:對不起,您撥打的使用者已關機。
我於是打電話到他的單位,他的同事告訴我阿良已經在半個月前辭職。
我打電話到他們家,無論什麼時候都沒有人接。我去摁他們家的門鈴,鄰居告訴我說,這戶人家已經搬走。
我想向阿良的朋友們打聽他的下落,卻發現自己沒有任何一個他們的電話。
阿良的手機再也沒有開機。
阿良,男,25歲,身高1米78。在和我平靜相處了一年零四個月之後,毫無預兆地突然消失。
六
一年後,我認識了長跑冠軍南生。
讀到這裡,一個寫長篇的女人長舒了一口氣。她說,噢,你的小說終於出現了另外一個人物,我期待他發出別樣的聲音,你知道,我贊成小說有多個聲部。我聽到這番關於創作的勸導時,對她露出了一個悽楚的笑容:不管她有多麼誠摯,巴赫金的復調理論對我而言毫無幫助。長跑冠軍南生的過早出現,只意味著他會更快消失,他不會有自己的聲音,所有的聲音都是我一個人發出,對於一個毫無寫作天才的小女人而言,任何規勸都只能是對牛彈琴。這讓我想起小學一年級的音樂課。我們一起在教室裡唱《歌唱二小放牛郎》:牛兒——還在山坡吃——草——我總是要比其他的小孩要高出一個嗓子,或者快出半拍來。在自己的調子和節拍中我完全是合乎規範的,我並沒有走調,且永遠只是比別人快半拍。這首歌是小時候最喜歡的一首歌,雖然只有四句,卻要重複七次,它用非常悽美委婉的小調,講述了一個無比悲慘的故事。這是我在最年幼的歌聲中所能體會的最悽美的死亡,所以我常常眼睛潮溼,忘我歌唱。老師卻在我最忘情的時候叫大家停住,說,你雖然是對的,但是你還是要和大家一起唱才對。後來,我就不唱了,學別人一樣把嘴一張一合,像魚一樣,面無表情地吐無聲泡泡。老師很滿意,於是合唱得以順利進行。我後來也沒有資格加入任何一個合唱隊。
好吧,我們來談論一下長跑冠軍南生。他是北方人,但是他媽媽在生他的當晚夢見了南方的天空出現了一隻大熊,所以給他取名為南生。我對這種含糊的民間傳說表示懷疑,你為什麼不叫熊生,或者是南熊?在這裡我沒有絲毫揶揄他的意思,因為他畢竟是長跑冠軍。長跑冠軍畢竟和普通人是不一樣的,南生確實長得很俊美。他面板黝黑,牙齒潔白,眼睛明亮,嘴唇豐厚,就像是熱帶成長的山野男子。肆無忌憚。
在流星雨的夜晚,我曾經和那些女孩子們一起在夜裡逡巡。每當看見一顆流星從天空劃過,我都會大叫一聲。我在胸前緊緊地抱著拳,大聲說,上天啊,請賜給我一個帥哥吧。我的聲音如此之大,旁邊的男孩子都掩鼻而去。
而南生出現了。他很好看。我在樓梯角碰見他時,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然後才不甘心地憂傷地離去。
我後來明白南生的出現是我的命數。上天註定他帶我進入慾望的禁地,他讓我明白那是多麼卑賤,又是那麼生機勃勃。他第一次見到我時,我戴著眼鏡,穿著一件邋遢的毛衣和肥肥的燈籠褲,頭髮蓬亂。幾天後他告訴我請允許我愛你,我很愛你,我要娶你為妻。
我並沒有被長跑冠軍打動,雖然頭腦簡單,我卻天生不是一個羅曼蒂克的人,對一切類似這樣沒有來由的話,我都會發自內心地偷偷暴笑。南生向我表白的那天晚上我像李白一樣仰天長笑,沒頭沒腦地大叫:豬頭——豬頭——正好有一個人經過,他有點疑惑地看了看我們。南生有些吃醋地問:你認識他嗎?
後來我們衝進一家郊區的小賣部。已是深夜,我們大力推開門,我氣喘吁吁地叫嚷著:打劫了,打劫了——把所有的伊利純牛奶都給我帶走。店主憨憨地笑著說:你們不會打劫,你們是好人。我大笑著說,你怎麼知道我們是好人?我們是壞人。然後在“打劫了,打劫了”的吵嚷中,南生一把抱起我,衝出了小賣部。
出走(3)
南生並不是一個好人。他很自私,也不善良。他只會替自己考慮,還會撒謊。我之所以喜歡南生是因為他身上質樸的動物性。他的狡詐和城府也是動物的,一眼就可以明白,不加修飾。從這一點上來說,南生是一個純粹的人。
在冬天的寒夜裡,我曾經考慮過是否要描寫細節,因為我很擔心這會淪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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