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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平波道:“請進來。”
不一時, 方堅走到廳內, 對著管平波欲言又止。管平波揮退左右, 才問:“什麼事?”
方堅一揖到底:“有些話早想同將軍說,卻是一直尋不著空兒。昨日聽聞將軍欲派石茂勳去往石竹,便不能再拖了。”
管平波無奈的道:“石茂勳原該多多歷練, 才好外放。如今卻是四處缺人,石竹又不能交給生人, 只好再給他一次機會。”
方堅笑道:“我並不為誰去做千總而來。橫豎將軍打算叫李遊擊兼管梁鶴二州, 石千總便是年輕些也不妨。”頓了頓,方堅快速轉入正題, “潘志文叛變, 軍中數次開會,把緣由顛來倒去的分析, 卻是有一點, 至今都無人提。我沒想到便罷,想到了不說, 就太失職了。”
管平波觀其神色, 便知話題沉重,點點頭, 做了個請的姿勢。
方堅拱手道:“潘志文在西逃途中,經歷了兩次譁變。第一次很快被撲滅, 第二次則是元姑娘組織的反擊,打的兩敗俱傷。然不論哪次,反抗的人都不多。否則不至於有最後的結局。再細究下去,我虎賁軍的教導,竟是不如十兩黃金的欠條管用?從頭捋一遍,便能發現,元姑娘未盡稽查之責,過錯只在前半截——她早早發現王仲元勾結潘家便上報處理,潘志文未必會被許司長嚇的叛變。可觀潘楊兩家行事,他與虎賁軍離心乃早晚的事,離的早倒損失少些。”
方堅接著道:“故,元姑娘的過錯為其次;首要的實乃尤子平尸位素餐,才釀成大禍。試想,倘若尤子平素日下過苦工,第一次譁變就不會只有寥寥數人。可憐那些忠勇之士,不單不能阻了潘志文,還叫他拿人頭立了威。由此可見,一則戰兵不懂我虎賁軍之理念;二則更不曾排解平日之憤懣。便是腐朽如朝廷,兵部亦設有武學,教將兵們讀書識字忠君愛國。陳朝兵不知將,將不知兵,弊端甚大;可若效仿唐朝,戰力倒是強了,藩鎮割據之禍,只怕就在眼前!”
話不必說太透。方堅拉拉雜雜說了一堆,想表達的只有一句話——石竹戰兵之所以在上當受騙後還願跟著潘志文走,無非是他們只認潘志文,不認管平波。軍營內,軍官、知事、稽查本該三權分立、互相監督,分別效忠於她,可潘志文在當地威望過甚,掩蓋了她的光芒,確實埋下了割據的隱患。她欲把石茂勳派去石竹,亦是因為石家人盡數抵達飛水,放在了她眼皮子底下。她終究不再似之前那般信任弟子們,使出了扣留家眷的手段。晃眼間,幾個孩子已是入門近十年,走到這一步,著實令人唏噓。
方堅見管平波沒說話,自顧自的說道:“我願去石竹興建武學做試點,還請將軍成全。”
管平波笑道:“我正滿鎮撫扒拉看哪個合適去做石竹知事,你竟毛遂自薦起來。雖北礦營瑣事繁多,但你既願去外頭闖上一闖,我必不攔你的。”,方堅真心實意的道:“若論出人頭地的機會,再沒有別處能比的了將軍跟前了。”‘“你們個個有本事,是我的福氣。”管平波又問,“但你去了石竹,孩子怎麼辦呢?”
方堅道:“他不小了,就在軍醫院好生學醫吧。橫豎將軍治下,不分甚士農工商。想必將來醫官不至於卑微。何況他既讀了聖賢書,就應知忠君愛國的道理。戰兵、鎮撫、後勤、研發、教育、醫療哪處不要緊?個個撿著光鮮的去,別的地方就沒人了不成?”
今日方堅兩次提到了忠君愛國,幾乎把自己欲得“從龍之功”攤在了明面上。管平波不曾公然宣揚過想做女皇,但手下若是猜到,她亦不會心急火燎的否認。將來不必多提,只把話題轉回來道:“你此去石竹,要緊是把軍規逐條解析。潘志文犯錯,就有對軍規理解不到位的緣故。元宵那等照本宣科的直腸子畢竟是少數,真打起仗來,一根筋也不夠使。兵不厭詐,百總以上就得動腦子。你方才講的甚有道理,戰兵能被誘拐,百總把總們竟也跟著發昏!此事是我疏忽,少不得日後更謹慎些。”
方堅忙道:“潘志文是忽然叫迷了心智,這等一時想不開犯的糊塗,從來防不勝防。就好比原先我們在京裡下盲棋做耍,對手若是懂棋的,總脫不開那些路數。可要是來個生手一通亂下,多厲害的棋士都是要吃虧的。潘志文、王仲元受幾面夾擊,這等巧合百年難得一遇,李遊擊處置得當、將軍慧眼識珠,很是難得了。”
管平波笑罵道:“馬屁精!”
方堅笑道:“雖是馬屁,亦是真心。”
管平波點頭道:“你且把手頭活計交接清楚,擇日便起程去石竹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