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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竹道:“可別在外頭說去,惹人笑話。”又對竇遜敏道,“她雖是你嫂子,今年卻才十五,年紀小的很,口沒遮攔的,你別當真。”
竇遜敏道:“說的是實情。正因如此,才讓人讀腐了書。譬如小嫂子之父,行動便能解一地之憂,卻無出頭之日。此等大才,稍加提拔,何愁無功於農田水利、社稷江山?如今的人……”說著搖頭,“只會清談,與民無利耳!”
管平波不接話,儒家走到今日的地步是必然。孟子的五畝之宅樹之以桑,陶淵明的《桃花源記》,都表明了再儒家心中,“永恆”是最好的。農民就捆在地上,抵死勞作,為貴族提供養分。而貴族呢,不要太恣意妄為,才能長久剝削。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故,農民頂好皆是沒有思想的木偶,叫你種五畝田,就別想著偷懶,更休想多打兩斤穀子發家致富,每一個人永遠都麻木的過著貴族規定的日子,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直至天荒地老,這便就是“聖人之治”了。日後的一切改良,皆圍繞著如何把人綁死在土地上,繼而把戶籍制度發展到了極致。打壓工商業,打壓變通。
因此,統治階級未必希望縫紉機紡織機面世,因為從沉重的勞動中解脫出來的人們,或許就有了思考的空閒。至少管平波前世裡認識的明朝就是如此,在她看來,陳朝亦差不離。這幫統治階級的天真與西方的自由經濟學派神似。自以為天下皆按他們的規則而活,他們指哪,天下人便走向哪邊。當真可笑,被層層壓迫的婦人尚可使挾子令夫的小計謀,何況萬千人民與國家?
只在此時,是無解的。就如《紅樓夢》中的賈府,歷史的滾滾車輪下,便是有鳳姐,有探春寶釵,又能如何呢?大廈將傾,爛的從不是柱子,而是地基。再來一打鳳姐也無用。
竇遜敏為讀書人,當今昏庸,天下盜賊不絕,土地兼併日益嚴重,朝廷的科舉便是不徇私舞弊,選才方法也過於胡扯。他就似曹雪芹一般,見到了末路,卻無可奈何,方有此感嘆。
管平波看的太明白,故不願與竇遜敏說“體制問題”。秀才造反,三年不成。這些讀書人一個個是意淫的好手,真幹起事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同他們閒扯不過是浪費時間。含混兩句過了,竇遜敏也不當回事。畢竟天下女人關注家國天下的是少數,他方才不過看管平波有些見識,隨便說上兩句,哪個又正跟女人家正經坐而論道了?遂,話題又拐了回來,問管平波道:“敢問嫂嫂一句,令尊可有手書留下?”
管平波心中好笑,沒人說她師承父親,只說她父親是讀書人,竇遜敏就腦補萬篇。只她實無法解釋知識的來歷,便隨口扯謊道:“家父病故後,我只搶出來了半冊《荀子》,旁的東西都叫祖母伯父拿走了,如今也不知上哪找去。”
竇遜敏嘆了一聲:“百姓的日子越發難過了。”
管平波:“……”她一個讀書人的女兒做小老婆,尋常人就能猜個大概的故事了。竇遜敏居然跳躍到百姓生計,果然具備宏觀思維吶!便壞心眼的故作正經道,“很是,若非朝廷迫人太甚,我祖母與伯父何苦做此為難之事。唉,惡道惡人,善道善人矣!”
竇遜敏被“惡道惡人,善道善人”驚的振聾發聵,怔怔的看著管平波,只覺她託生為女子,當真是老天無眼!
管平波腹中壞笑,這傻小子沒見識過網際網路,太好騙了!
半晌,竇遜敏回過神來,發覺自己盯著小嫂子看了許久,不由的羞紅了耳根,忙岔開話題道:“不知嫂子可否薦幾本書與小弟?”
管平波家徒四壁,哪裡看過什麼書,搖頭道:“我沒去過外頭書鋪,不知好歹。叔叔若有書,煩請告訴一聲,感激不盡。”
竇遜敏難掩失望之色,念及竇宏朗不在家,他不好久座,問明管平波洗衣機的圖紙在何方,便依依不捨的告辭走了。
練竹待人走遠,方笑對管平波道:“看你替我尋的活計。前兩日你閉關,是沒見著有多少族裡媳婦來明裡暗裡打聽你,如今連男人都招了來,可真真是名聲大噪了。可惜不好賣的,不然你的月錢又可多添一筆。”
管平波道:“可以賣的,我已畫出腳踏式小洗衣機的圖紙,人人家都用的起,又便利又不挨凍。我懶的賺此小錢,圖紙擱在族裡,誰要做了去賣就去賣。咱們家也做幾個,他們幾個丫頭便再不生凍瘡了。”
貝殼眼睛一亮:“什麼時候做好?”
管平波道:“幾日吧。媽媽院裡定是要先奉上一個的,大哥和三弟的院子也不能落下。待頭一批做完了,咱們就再添幾個,橫豎後院放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