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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風挾著雪花席捲著大地,營地周圍不時傳來狼的嗷嗚之聲。
賬內的矮几上擺著簡陋的酒菜,來傳旨的太監兩眼淚花:“駙馬,您受苦了。”
孔彰沒什麼表情,被陸氏養大的他,多少受到了點儒家薰陶,對本朝重用太監之事嗤之以鼻。
傳旨官被稱為天使,原是個體面榮耀的差事,不知不覺被太監們竊取,在百官面前耀武揚威。
至今日,太監已深入朝廷的角角落落,不獨傳旨,便是他在外打仗,除了督糧的文臣外,還有監軍的太監。
武不如文就夠讓人憋氣的,督糧的文官也須得對太監奴顏婢膝方可保得平安,這叫什麼狗屁世道!
官場的陋習逼的孔彰在傲氣與現實間不停的搖擺糾結。
幸而他自被選入駙馬那一日,就不怎麼高興過。
整個京城無人不知孔駙馬一張青菜臉,人家對著皇家都是這幅表情,旁人也就不好意思過多計較了。
陪傳旨太監吃了頓便飯,又命親兵請人去休息。
孔彰便呆在主賬中發呆。
李恩會掀簾子進來時,就見孔彰一臉疲倦的靠在架子上,閉目養神。
撥了撥盆裡的炭火,李恩會道:“怎麼?不想回京?”
孔彰有氣無力的道:“想。”
李恩會笑笑:“想老太太和孩子了?”
孔彰睜開眼,雙眼卻無一絲神采,望向北方的目光沒有聚焦,顯得尤其的頹廢。
“又怎麼了?”李恩會嘆道,“要我怎麼說你?你就是往常日子過的太順了,現才動不動不高興,跟個怨婦似的,也不怕短命。”
孔彰沒搭理李恩會的抱怨,落差太大的確是他不高興的原因,但此時的心情,卻與落差無關。
沉默了許久,才道:“我好像又一次進退維谷,還是自己選的路。”
李恩會也沉默了,兄弟多年,他霎時明白了孔彰的惆悵。
出京時的豪情壯志,剿匪半年後,化作了烏有。
他們兄弟頭一回知道,戰無不勝是這般沉重的滋味。
每一次入京的捷報,每一次送上的人頭,都似凌遲的尖刀。
因為,匪不是匪,僅僅是活不下去的流民。
他們成為了官家豪強的鷹犬,成了他們兼併土地的利器。
河東郡的人口在急劇的減少,剩餘不多的人口,交著高額的佃租,安安分分的活在豪強的莊園裡。
賦稅沒有多出分文,卻因養兵,致使鄂州蒼梧兩郡叛亂不止。
流寇越剿越多,孔彰漸漸發現,他的兵強馬壯,除了徒增自己的罪孽,根本無法解決任何問題。
倒在乾涸土地上,四肢瘦弱、腹部高高鼓起的幼童屍體,是他心裡揮之不去的夢靨。
最令他不寒而慄的是,吃觀音土吃到脹死亦算善終,因為河東早就易子而食。
生長於苦寒西垂的孔彰,骨子裡自然少不了好勇鬥狠。
但不代表他喜歡把屠刀揮向手無縛雞之力的、骨瘦如柴的流民。
果真遇著悍匪,他不懼戰死沙場。
軍人,本就該為戰爭而活。
然而河東的土地上,並沒有多少悍匪。
或者說比悍匪還可怖的,是剿匪的官軍。
匪過如梳,兵過如篦。
親眼見過,方知此言不虛。
孔彰能盡力約束自己的部下,卻不能越權阻止旁人。
更何況,他是駙馬,糧草充足,當然可以道貌岸然。
那群官兵,平日糧晌就不足,不靠著打仗劫掠,他們吃什麼?家中老婆孩子又吃什麼?而他充足的糧草,一樣來自令無數人傾家蕩產的劫掠,只不過下手的不是他。
這就陷入了一個死迴圈。
兵士或許單純,當兵吃糧,僅此而已。
可作為將領的孔彰,就不得不想,他打仗的意義是什麼?
每當勝利後,孔彰站在滿目蒼夷的戰場上,就會忍不住的想起那些女人孩子的屍體。
他沒殺過一個幼童、一個女人,但失去夫主的女人和孩子,總是會死的。
他很多次想上書,流寇未必要殺絕,流寇是可以招安的。
可招安後的流寇安頓在哪裡?朝廷大員們,誰又願吐出隱匿的土地?無人敢碰觸的利益,而武將,連議事的資格都沒有。
太天真了!孔彰再次閉上眼,暗罵自己的無知。
原以為有了軍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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