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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一點感覺。
前世,她孑然一身,什麼都不在意、什麼都無所謂。這一世,她有親人和師長,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被他們護著長大。
她讀書、習琴、學醫,做自己喜歡的事,自由自在的去愛或是被愛。
她忽然感覺到了一點所謂死而後已的責任感,她想:要是是為了他們,我大概也是會心甘情願的死而後已的吧?
這一思一想不過是瞬息的事,沈采薇很快便回過神來,深深的吸了口氣,起身朝北而拜。
天子居北,她如是三拜,方才直起身子,抬步往前面站著的沈三爺和裴氏走去。
素色的裙裾已經染了些塵土,只是沈采薇的面色依舊端正而認真,她鄭重而輕緩的交疊雙手,對著沈三爺和裴氏垂首拜下,三拜而止。
裴氏和沈三爺立在一處,都用和煦的目光望著她,依稀含著一絲欣慰的笑意。
最後,終於到了拜師長的時候。也是拜師宴唯一的壓軸戲。
溫大家和周大家都坐在上首,安靜的看著她行禮,然後才先後給她寄語。
溫大家認真的端詳了一下沈采薇,遞給她一塊白玉佩:“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當以有涯隨無涯。”
這是莊子的話,原句是“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其意就是:我的一生是有限的,而知識是無限的,用有限的生命追求無限的知識,那就危險了。溫大家卻只截了前半句,稍作修改。
沈采薇纖長的眼睫緩緩垂下,她雙手接過玉佩,鄭重應聲道:“謹受教。”她拿著玉佩的手亦是宛若雪玉雕成,握著玉佩恍惚看去便如一色一般。
周大家眸中掠過輕微的笑意,跟著也遞了快白玉佩給她,簡潔而有力的說了一句:“不急不躁,一心一意,方成大器。”
沈采薇抬頭看著周大家,認真垂首接過玉佩,聲音如同玉石相撞,清脆悅耳:“謹受教。”
她當著兩位先生的面,認認真真的把兩塊玉佩系在腰間,如此方才禮成。
先生賜弟子玉佩乃是松江女學的傳統了,有句詩是“紉秋蘭以為佩”,送一塊雕著蘭花的玉佩是寄望學生此生能夠不負所望,品行高潔。
當然,雖然玉佩上面雕著的都是蘭花,但每位先生的玉佩都是不一樣的,比如溫大家的玉佩上頭的蘭花花瓣舒展、正在盛放,周大家玉佩上的蘭花則是將開未開、含苞待放,而且玉佩背面都留了她們各自的印記。大部分上過女學的人都能從圖案中認出每一位先生。
這拜師宴禮成之後也算是成了大半,沈采薇終於悄悄鬆了口氣。
周大家抬眼看了看自己新鮮出爐的學生,輕輕一笑,語氣溫淡的道:“你那曲子既然是為了拜師寫的,不如在宴上彈一彈,也不辜負了你前面的辛勞。”
“敢不從命。”沈采薇沒有一點猶豫的點頭應下,面上露出一絲笑容,頰邊梨渦淺淺的。她腳步輕緩的走到下面的琴案上,對著眾人一笑,拂了拂袖子,手指撥動琴絃,慢悠悠的彈了起來。
她彈得的夏夜。如今卻已經是八月了,夏風早已吹過。但此時她徐徐彈來,靜謐而迷人的夏夜便如同畫卷似的,徐徐然的在眾人面前展開,月明星稀,夜色如水,唯有蟲草之聲竊竊私語。
那是自然的美,也是琴聲的美。
沈三爺靜靜的看著沈采薇,看著看著忽然就像是不忍再看一般的猝然闔上眼,情不自禁的嘆了口氣:“二孃彈琴的模樣,就和二嫂一模一樣。”
林氏乃是他的表妹,自幼與他們兄弟一起長大,容貌無雙,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可是,他的兄長卻因名利而辜負她,使她華年早逝。然而生命的神奇就在於此,伊人已逝,血脈和魂靈卻是永存的。
一時間,堂上諸人神色各異,而沈采薇的琴聲悠悠而起,隨風散去,就像是湖心蕩出的水波一樣緩緩的傳了開來。
那微微的風吹過樹梢湖面,吹過茂林山野,也吹過李景行窗前的竹林,發出簌然的聲音。
李景行此時正在自家別院的書房裡——他總算是把老爹請回自己家裡,自己也終於可以安安心心的在家溫書了。
只是離得遠,自然是聽不到沈采薇的琴聲。
他本就是能靜得下心的人,早上送了裴越和裴赫離開後邊獨自一人坐在書房裡,伴著習習涼風翻著書卷,一坐便是一下午。
他桌上還擺了一張李從淵親手繪成的水路圖,水流路線圖畫的十分仔細,顏色鮮明。而且上面留著李從淵的各種批註,字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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