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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黑色的眼睛裡,映著大海和她。
就像,裝進了整個世界。
……
“他最終還是走了……上帝沒有眷顧他,這真令人嘆息,是不是?”
身邊有人在說話,一個蒼老的聲音,路德維希聽見了,只是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一瓶水遞到她面前,她這才微微偏了偏頭。
那是一個老醫生,帶著眼鏡,鬍子很長,看上去有些不修邊幅,但聲音非常和藹。
“我聽說有人來領他走,所以過來看一看。”
他走到路德維希身邊,和她並排坐下:
“艾瑞希是我的病人,也是我很好的朋友,才華橫溢,完全的紳士……我總是忍不住要和他成為朋友,但從年紀上說,他做我孫子都夠了。”
老醫生喝了一口水:
“我原本打算,如果沒有家人為他主持葬禮,就由我這個糟老頭子出面……畢竟,人總是要有一個葬禮,才算體面地結束了這一生。”
路德維希開啟瓶蓋,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好沉默著。
“他很久之前就出現了器官衰竭的症狀,一直不肯去醫院,這一次還是我和威廉騙他上了車,才把他送到這裡來……但也只延長了一週的壽命,我一直不能確定我的舉動是否正確。”
老醫生朝她笑了笑:
“但是現在我確定我是對的,因為……你出現了。”
路德維希開瓶蓋的動作頓住了。
她轉頭,怔怔地看著老醫生溝壑斑駁的側臉。
聽他慢慢地說:
“我知道他一直在找一個女孩,他為她走遍了世界各地,為她開了一家咖啡廳,還為她建了一棟種滿蘭花的別墅。”
老醫生眨眨眼:
“現在我需要確認一下你的身份,以防有人假裝家屬,冒領屍體……孩子,你喜歡蘭花嗎?”
……
對面尖頂上的灰色額鴿子,四處張望了一會兒,撲稜稜地飛走了。
……那棟別墅,她看見了。
路德維希握著水瓶,良久才開口:
“喜歡……很喜歡。”
“剛才是開玩笑,親愛的孩子,我早就確定你的身份了……因為你身上的婚紗,他很早就設計好,反反覆覆改了很多次,我印象深刻。”
老醫生笑起來,蔚藍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我想他愛著你……他非常非常地愛你。”
……
路德維希開啟水瓶,看著安和躺在床上靜默的側臉,喝了一口。
手卻有些不穩。
細細的水流順著她的脖子,慢慢地滑進絲綢的領口,留下一條深色的水漬。
“可我有一點無法理解,他這樣愛你,他因為你孤零零地死去……你卻連一滴眼淚都沒有,這可不是對等的情感。”
老人慢慢地說:
“你為什麼,不為他哭泣?”
……她為什麼不哭?
路德維希放下水瓶:
“我為什麼要哭泣?他如果活著,我為他的痛苦而痛苦,他如果活著,我為他的悲哀而悲哀……可是現在,他已經死了。”
她的聲音輕得,就像一片雪花。
而火已經點燃,只要再等一會兒……那片薄薄的六瓣雪花,就要化成水,化成蒸汽,消散在空氣裡,再也尋不到蹤跡。
“他已經沒有悲哀,沒有不捨,也沒有痛苦了……他這樣平靜,那我為什麼要哭?”
老醫生看著她深深陷進手心裡的指甲。
……還差一步。
“即便這樣,也請你至少……不要忘記他。”
老人站起來,走到她對面,蹲下,眼睛緊緊地盯著她的眼睛:
“他追尋了你這麼久,卻連你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我想,他一定還有很多話想要和你說。”
……沒錯,她和安和,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死人總是因為活人的遺忘而更加孤寂,請不要忘記他,永遠不要忘記他。”
路德維希怔怔地看著他蔚藍的眼睛,思緒彷彿都被捲進了那蔚藍色的漩渦裡。
那是不是眼睛,那是……大海。
從太平洋湧來的蔚藍海水,甲板上的海鷗和少年。
老人低緩的語調,就像冰冷的水流一樣,流進心底:
“請把他刻進心底,不要讓他那樣寒冷,請像他思念你一樣,思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