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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我昨晚在救護車來之前那幾分鐘,跪在床邊,握著你冰冷的手,心裡恐懼,很怕你一去不復返,如果那樣,我真不知會不會發狂,把那司馬活活掐死也有可能。如果人的目光能殺人,他早就死了幾百千把回了。幸好警察及時趕到,救了可憐的司馬一命。”
月玲記起司馬在醫院說話時鼻子上的蝴蝶型止血貼,希望自己真有神賜魅力讓他改邪歸正。
克明把手臂收緊,擠得月玲只得抬頭看著他。
“看在老天的份上,你專心一點好不好?”他說,“我已經訂好機票,聖誕節我們去巴黎,我想單獨和你在一起,天地之間,整個歐洲大陸,只有你我。”
“你不是說工作無假期?”
“那時候是單身,現在不同了。”
月玲伸手摸摸他的鬢角小鬍子茬,“這世界上,你最想要什麼?”
“你。”他簡單地說,把她抱得更緊些。
52 洋插隊(9)
聖誕節前一週的星期一,月玲開始她的新工作。加拿大會喜歡月玲這樣新移民,不間斷地勤勉納稅。
月玲對口譯員這項工作的認識,只有兩個印象:一個是新聞聯播裡亦步亦趨跟在中外國家領導人後面那個滿臉嚴肅怕出錯的人;另一個是《Inerpreer》那部驚險電影裡的口譯員…………知性美麗的妮可基德曼。
人事部招聘人員問月玲有沒有經驗,月玲忙掏出那經紀的名片,說我為加中文化交流協會作過英法雙語翻譯。好歹算上有加拿大經驗了,雖然短短的幾天。
第一天做崗前培訓,學員驚訝月玲隨口可以不用記筆記翻譯十八位數字,技術指導老師大嘆找到百年不遇的好苗子,月玲暗自得意:大量麻醉劑也沒損壞我的記憶力,way o go; way o go; girl。
咖啡工間休息的時候,月玲好不容易在熙熙攘攘的熱熱鬧鬧的休息室找一個空位坐下來,身後坐著一男一女兩個中年國語翻譯。
月玲聽到那男翻譯說,“做口譯如做三陪小姐,什麼客都得硬著頭皮上。”
那女翻譯說,“雖然你說得粗俗,但是有道理。管你銀行家還是勞改犯,十萬火急還是談情說愛,叫你上你就得上,任務在那裡,你挑三揀四,你還要飯碗不要?”
“而且,千萬不可對客戶說不行和不會,你說不行不會,你就開路正步走了。”
“大家都以為口譯員是萬金油,萬能膠,all purpose;極盡無所不能之能事,好像天下就沒有我們不懂的事,其實不過是顧客傳聲筒罷了。”
“完全取決於顧客的文化和認知水平。不做我們這一行,不會知道有多少人說話巔三倒四毫無邏輯,回國做海龜會要不遺餘力大力提倡更深一部推廣國語標準化教育。你知道,‘搶錢’和‘欠錢’差別有多大?一個是刑事案件,另一個是民事糾紛,硬有人可以把這兩個字說成一模一樣,像同卵雙胞胎。”
“還有人‘機票’和‘支票’不分……一個有關航空公司,另一個有關銀行,如果轉錯部門,就怪是翻譯的責任:為什麼你不聽清楚?”
“我告訴你剛才發生的事,我氣得雙手戰抖。要知道,中文用‘了’或‘過了’表示過去。我翻譯那句過去時態的問話給老先生,老先生耳背,糊里糊塗地七扯八扯現在的事情。講英文的客戶勃然大怒:‘翻譯,你懂不懂什麼是過去時態?’他開始大談過去時態五分鐘。什麼動詞變位,什麼助動詞。過去時態陳述句問句回答……我試圖從翻譯角度根據規定向客戶解釋,以免浪費大家時間,他不聽。”
“那你怎麼辦?You know; 翻譯這一行,行規第一條,就是:沒我們說話的份,我們其實沒有自主發言權。”
“所以啊,我做不得聲。心裡就默數綿羊一二三四五,直數到二百八十九。”
“對待顧客我們要親愛禮貌耐心,只能智取。”
男翻譯介面說,“所謂智取,就只一計:請保持沉默。 時刻記住:小不忍則掉飯碗。”
女翻譯欣慰地說“報酬還是不壞,一切看在錢的份上。好過在工廠做苦力。”
“這一行做久了,和熟練的泥瓦匠沒有什麼區別,只不過是個耍嘴皮的labour(體力)活。做得再好,也是雜耍的工夫又進步一層。”
這時,他們才注意到月玲坐得這樣近,就算她不想聽,但在這吵雜環境,不得不提高嗓門說話,月玲把什麼都暗暗吃驚地聽到了。
男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