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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謬讚,謬讚。”奚言神色淡淡。他當然明白殷岐在指什麼,不過那有怎樣,他女兒人見人愛,他這個當爹的能去攔著嗎?
“……”殷岐面對他的冷靜,又喝了口茶,“罷了,我也不跟你敘舊了。實不相瞞,這回是為兩個孩子的婚事而來。”
他說著從懷中取出一隻信封,放在八仙桌上,推給奚言:“這是我徒兒楊川的生辰八字。師弟你若覺得我這個徒弟還可以的話,咱就把事情定了,他日後必定好好……”
奚言乜了眼信封:“孩子姓奚。”
“什麼?”殷岐一下沒反應過來。
奚言說得更明白了一些:“他們兩個將來有了孩子,得姓奚。”
——這話他從明白了奚月的心思後,就在琢磨了。
他先前一直想招個上門女婿,結果奚月自己相中了楊川。他當然願意讓女兒有樁好姻緣,丈夫是她自己喜歡的人很是不錯。只不過,楊川身為蕭山派的大弟子,讓他“倒插門”……殷岐可能不大樂意。
但知道殷岐不會樂意,這話他也得說,誰讓他白鹿門還得往下傳呢?
於是奚言找了個相對委婉的措辭,不提倒插門,只說孩子跟誰姓。
廂房裡,三個人喝著酒,朦朦朧朧地聽到一聲拍案聲震來。曾培竹搖醉得厲害,醉眼惺忪地端著酒碗繼續喝,沒什麼反應,琳琅微鎖著眉往外看了一眼。
廳裡,殷岐拍了桌子:“你這是要他倒插門?!我們楊川堂堂七尺男兒,豈有倒插門的道理!”
奚言輕晃著頭吹茶:“我們奚月能文能武,傾倒眾生——喏,這不是我這個當爹的胡吹啊,外面那三個你也看見了。”說著他頓了頓,“最要緊的,她日後是我白鹿門傳人。白鹿門當下是一脈單傳,你不能讓我後繼無人吧。”
殷岐厲聲爭辯:“楊川也是我蕭山派傳人啊!一干弟子裡他功夫最好,你讓他倒……”
“你至少還有別的徒弟。”奚言嘬了口茶,接著就耍起賴賴,“我不管。反正這事你不答應,兩個孩子就別想成婚。”
殷岐氣結。
白鹿怪傑白鹿怪傑,你這是仗著一個怪字就明目張膽的耍無賴啊?!
殷岐姑且忍下了一口氣,僵了僵,又辯說:“你白鹿門也不是打從祖師爺起就姓奚。中間有收徒當傳人的,是以幾代前成了奚姓。你又何必計較這個?就當自己收了個徒孫來當傳人,不是一樣嗎?”
他說完,奚言就微笑著看了過來。
殷岐後脊發涼:“笑什麼笑……”
奚言:“我真收個姓楊的徒孫當傳人,那是沒什麼。可若滿江湖都說白鹿門的傳人是跟你蕭山派的新一任掌門姓,我是不是吃了暗虧?”
殷岐頓時大嘆失策,自己方才就不該說楊川也是他蕭山派傳人的事。
他於是立刻道:“那我也可以不當讓楊川接掌蕭山派,反正我還有別的弟子!”
奚言旋即哦了一聲,點點頭:“既然這樣,那讓孩子跟奚月姓,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你……”殷岐直被他激起一股心火。
他和奚言二十多年沒見,雖然經歲月磨礪,二人現下都已名震江湖,但奚言的功夫如何究竟如何他並不清楚。但當下看來,至少這嘴皮子功夫他是見識了!
殷岐深吸了口氣:“你能不能跟我好好談?”
奚言:“我這不是正在跟你好好談麼?”
廂房裡,瓷器摔碎聲啪地震入耳中,聲音裡依稀透著繼續狠意,不難品出個中怒火。正狂飲的三人不禁都愣了愣,迷迷糊糊地看看門外,過了會兒又都轉回目光。
曾培神情中喜悅與擔憂並存地道:“沒談攏……?”
話聲初落,又聞殷岐大喝一聲:“你別跑!!!”
三人再度霍然回頭,便見一方小院之中銀杏鬱鬱蔥蔥,奚言從屋中奔出,踏上樹枝借力一躍,轉瞬便立在了對面的房頂上。
他穿著一襲銀灰衣袍,山澗的微風令他衣袂飄飄,頗有幾分絕世大俠獨有的仙風道骨之感。
奈何說出來的話一點也不仙風道骨:“這事沒的商量,你若不幹,我這就走。”
奚言你個淨會掐人軟肋的老匹夫!!!
殷岐怒火中燒,可無奈又確實被他把軟肋掐得死死的——他真不敢由著奚言離開,白鹿怪傑的名號誰人不知?誰知道他還有多少藏身之所?誰知道他會不會一轉頭就瀟瀟灑灑地走江湖去了?若由著他走了,猴年馬月才能再找到他一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