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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下茶杯轉頭時,身後的人驀然僵住了。
顧如意原本是來找顧翊的,也不是什麼要緊事,就是想跟他借幾本書。他這裡藏書多,有好些都是民間找不到的孤本,她一般想看什麼書都找他借。今日她剛進院子,就看到樹下坐著一人,她只能看到一個背影,身形跟顧翊很有些相像,周圍只他一人,而且顧翊很少在院子裡接待客人,所以她幾乎沒有懷疑,認為這就是哥哥。當她的手放在他肩膀上,遲遲等不到回應時,已經察覺到不對勁了。
果不其然,他緩緩轉頭,露出一張清冷如玉的側臉,他身後是茂盛的梧桐和一張七絃琴,明明該是一副溫柔繾綣的畫卷,卻硬生生被他貴雅冷漠的氣度逼退了幾分,變成隔著山水的畫面,明明只有一步之遙,卻覺得觸不可及。
他回頭,目光落在她來不及剎住的笑臉上:“哥哥?”
顧如意僵硬地收回手,收起笑意,“原來是謝公子……我以為是兄長,冒犯之處請勿見怪。”
她很快恢復如常,變回人前淑靜溫婉的顧姑娘,唇邊一抹笑意恰到好處,只是眼神一對上他的時候,便有些尷尬地閃開。她讓身後的丫鬟拿來娟紗,當著他的面戴在耳後,擋住了半張臉,也擋住了眼睛下面的胎記。
謝榮看到她的動作卻沒說什麼,靜靜等著顧翊回來。
兩人都不說話,一時間安靜得很。
顧如意作為主人,自然要盡地主之誼,遲疑了一下問道:“謝公子來找我哥哥?”
謝榮頷首,“展從日前作了一幅畫相贈,方才去了書房取畫。”
顧如意立即明白過來是哪張畫,那還是她替謝蕁要的,前陣子國公府一直沒人來拿,她還以為他們不要了,沒想到一拖就拖到今天。
她也想去書房,不過要是她走了,這裡就只剩下他一個人,這種待客之道實在太無禮了。可是她留下這裡又不知道說什麼,跟謝榮說話想,謝榮雖然會回答,但每一句話都回答得讓人接不下去。她見壺裡的茶水沒了,便讓丫鬟重新煮一壺茶,順道問謝榮:“謝公子怎麼想起今日來取畫?”
他道:“家母讓我來的。”
“你也喜歡畫嗎?”
“尚可。”
“上回的事一直找不到機會跟謝公子道謝……多虧了你……”她是指上元節那晚被醉漢輕薄的事。
謝榮垂眸,仍舊是那副平淡無奇的語氣:“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
這對話實在進行不下去,正在顧如意受不了想中途逃脫時,顧翊總算從書房回來了,他手裡拿著一個長條方盒,來到謝榮跟前,從裡面取出一幅畫軸緩緩開啟,“總算找到了,謝公子看看吧。”
畫中青竹慢慢展現在眼前,似一株株隨風搖擺的珠子,被風吹彎了腰肢,只剩下樹葉沙沙作響。隔著畫卷,似乎都能聽到竹葉婆娑的聲音,栩栩如生,讓人讚歎。
☆、孩子
謝榮收下畫卷,向顧翊道謝,又留下說了一會話才離去。
他離開後,樹下只剩顧家兄妹二人,顧翊偏頭看向顧如意,清潤的眼裡染上無奈的笑:“在家裡怎麼還擋住臉?我不是說過不嚇人麼。”
顧如意慢吞吞把面紗摘下,黑如綢緞的頭髮有一縷滑到腮邊,她素手挽到耳後,有點落寞地說:“哥哥覺得不嚇人,那是因為哥哥看習慣了……我不想嚇到別人。”
顧翊目露憐愛,嘆一口氣,卻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十六年前阿孃生下如意的時候他才兩三歲,記不得當初是什麼心情,應該是非常高興的。但是如意一出生臉上就帶有一塊胎記,一開始不大明顯,到了四五歲時顏色卻越變越深,印在她巴掌大的小臉上,極其影響美觀。府裡孩子多,都不懂事,有的就喜歡拿她的臉說事,當著她的面說她是醜八怪。他記得如意以前是很愛笑的小姑娘,漸漸地臉上笑容越來越少,眼裡的光彩也黯淡下去,她七八歲的時候出門就知道要戴面紗。顧翊把欺負她的人都教訓了一頓,可是仍舊不能消除她內心的自卑,直到今天她還認為自己是個“醜八怪”。
其實她一點也不醜,若是沒有那個胎記,一定是個很標緻的姑娘。
這些話顧翊跟她說過很多遍,她始終不信。
家中遍訪名醫,想盡辦法醫治她臉上的胎記,可是試了很多種辦法,始終一點效果都沒有。
顧如意已經開始放棄了,反正這麼多年都過來了,大不了她不嫁人,一輩子留在家裡,只要阿爹阿孃不嫌棄,她就陪他